大錘和鐵釺之間,火花一閃閃的。
山林深處,采石場上,那穿透岩石和心靈的聲音響了很久了。
遠山,太陽如刀,在老爸的臉上刻出皺紋來了,皺紋如石。
唯有深邃眼神的間或一閃,才容易把老爸的臉和岩石區別開來。
老爸盡是往遠處瞄,似乎有心事兒。
石料一車車運走了。
釺聲停了,老爸估摸著,該來了!
老爸有好幾個家。
石場邊上自己有個窩棚;鬆樹林裏還有個家——孩子他爺長眠那兒。
他爺是個人物,要不,區上幹嘛批文讓他埋這山上嗬,想起了他爺,老爸便順了小道到鬆樹林來了。
從樹隙裏見有個人跪在墳前。
兒子!這小兔羔子,哈哈——他爺沒白疼他!他先到這來了。
墳前的人這時站起身來,笑了,奔過來,抱住了老爸。
老爸掩飾不住得意,“還有什麼給你爺看的?”
兒子遞過一張紙。
“念念,大點聲!你爺耳朵背呀!”
兒子聲音很響,“某某大學錄取通知書!”
“哈哈,小兔羔子!”老爸說,“俺就不信嗎?三代人還,還……”他想用個詞,但眨了半天眼,硬是弄不出來,一瞥眼,瞧著林坡上那些花了,粉嘟嘟、紅豔豔、黃瑩瑩,便說,“俺就不信,三代人還弄不出一朵花來!”
送走兒子,老爸像變了一個人,掄起大錘,又說又笑。
可孩子一上學就得拿出二萬多元錢!
老爸舒暢了的眉頭又鎖上了。一個石匠,沒別的本事,隻有更多地幹活,多出石料了。咬咬牙,再拚四年!
鋼釺嵌入岩石,是穿透力極強的聲音。
火花一閃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