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18年(秦始皇二十九年)初春,秦始皇再出函穀關巡行東方。他如此頻繁的巡行東南,表明他對被自己征服的山東六國頗不放心,秦王朝對這一地區的統治還不夠鞏固。《史記·高祖本紀》所載:“始皇嚐曰:‘東南有天子氣。’於是東遊以厭之。”秦始皇此次出遊中的遭遇刺客,亦可說明這一點。此外,秦始皇這次東巡時再度登之罘,至琅琊,接見方士,說明他對到渤海之濱尋仙求藥仍抱有十分濃厚的興趣。
秦始皇出關東巡的路線,與上次相同。然而,當皇帝的車駕到達河南陽武博浪沙(今河南原陽南,河南武縣城東南隅有“古博浪沙”碑)時,一場突然的事件發生了。
博浪沙地處黃河故道,這裏雖無有高山密林,但卻是雜草樹叢密集,沙丘起伏,一片荒涼。春寒之中,柳枝剛剛吐芽。遍地枯草之下,早已有嫩芽破土而出。舉目遠望,大地已是斑斑點點。
秦始皇的龐大車隊,自西土一路而來,馬蹄聲、車輪聲伴隨著馬鈴聲由遠而近。遙望馳道的上空,籠罩著黃塵。巡行車隊是由皇帝的乘車、副車等所謂“安車”和侍衛人員乘坐的“高車”(即兵車),以及其他所謂“屬車”所組成。80餘駕車馬一字形沿馳道行進,猶如一條長龍蜿蜒在曲折起伏的沙丘之中。不必說,皇帝的車隊是戒備森嚴的,高大而健壯的衛士,手持長戟立於兵車之上,虎視四方,威風凜凜。在車隊中,衛士所乘立的兵車占了一半以上。車隊中兵車與衛士的配備,是足以能保證皇帝旅途安全的。
這是秦始皇即皇帝位後連續的第三次大舉巡遊。前兩次巡遊帝國的西北與東南,旅途上並沒有發生過危及皇帝安全的事件。此次出函穀關不遠,車隊剛剛走出韓國故地,進入原魏國的東界。上至秦始皇以及隨行大臣,下至車隊中全副武裝的衛士,誰也未曾料想在這裏會出現什麼意外。當車隊前麵的幾駕開路兵車剛剛沿馳道向右繞過一個沙丘,裝飾豪華而獨特的皇帝乘車也行近馳道的拐角處。就在這時,隻見道旁的雜草樹叢中突然竄出一個高大的身影,迅猛地徑直向車隊撲來。站立在皇帝安車前後兵車上的衛士,刹那間幾乎全部被這突然出現的情況驚呆了。這些訓練有素的衛士們,在他們立即定神看清身影是一個手持凶器的刺客並決定下車當場捉拿之際,那個高大的刺客已雙腿叉立於馳道路基之下,揚臂將手中的凶器擲向安車。隻見一道寒光從眼前掠過,砰的一聲,一輛安車的車廂後室被擊中,接著便是那駕安車前四匹大馬的一陣嘶鳴。就在這轟擊聲中,隻見刺客在擲出凶器後,立即轉身竄入雜草樹叢之中,轉眼間已是無影無蹤。
站立在兵車上的衛士們看得清楚:刺客從路旁的雜草樹叢中竄出,撲向路基之下,立身擲出凶器,直到轉身竄入雜草樹叢,這全部過程竟發在三五秒鍾的霎時之間。
刺客所擊中的是兵車後麵的第一輛安車,它是車隊中的“副車”,而秦始皇當時就坐在這輛副車後麵的專車即所謂“金根車”之中。秦始皇車隊中的副車,與皇帝乘坐的車在形製上沒有大的區別,這樣才能起到“副車”的兩大用途:第一,它是皇帝的備用乘車,以備皇帝的乘車出現故障時使用;第二,與皇帝乘車形製基本相同的若幹輛副車被編入車隊之中,使圖謀危害皇帝的暴徒一時摸不清皇帝究竟乘坐哪輛車中,這無疑將增加皇帝在旅途中的安全係數。
從秦始皇陵出土的銅車馬模型中可知:那輛被定名為“高車”的模型,是衛士乘立的兵車,車馬通長2.57米。而那輛被定名為“安車”的模型,在形製上比高車(兵車)大得多,駕後通長3.171米,車輿較長,分前後二室,它是供皇帝及大臣們在旅途中坐臥用的。可見,正是皇帝所乘坐的專車與副車形製的基本相同而與兵車形製明顯差異的這一事實,使得刺客誤認為兵車後的第一輛安車便是秦始皇乘坐的專車。刺客雖然擊中了目標,但秦始皇卻安然地坐在專車之中。
在一聲巨響和馬匹嘶鳴聲中,專車戛然停住。坐在車中的秦始皇拉開左邊車窗向外望去,隻見從前後兵車上跳下來的衛士,手持長戟奔向馳道路基之下左側的雜草樹叢。
這時,李斯已走至專車車窗之下,躬身向秦始皇問安。秦始皇從專車的後門走下。當秦始皇在李斯的攙扶下走出車門,舉目看到前麵被擊碎的副車後室,便明白了大半。二人走到副車前,向車廂內望去,一個重有百餘斤的大鐵錐擊入車廂中,從車廂內深深嵌入副車的右輪,右輪的車輻條已被擊斷數根。秦始皇與李斯看過現場後便全然明白了:鐵錐是從左車輪之上的車窗上方飛入車中,然後沿弧線嵌入右車輪。鐵椎在車廂內所走經的弧線,正是乘客坐臥的位置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