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夢與魁星會-邢魁學《穿越文化戈壁》摭談(2 / 2)

《生活之一種》是一篇極其優美的散文。雖然語言似是半文半白,但這並不妨礙我的閱讀:柳垂有姿,風拂如美婦飄發,有雨似仙子淋浴。與小"小院植柳,女看螞蟻上樹,數樹上麻雀;或捉蠅去翅放於蟻隊,看禿蠅與群蟻掙扯,猶如婆媳勃。小女嘿嘿,我則哈哈。於土牆橫木,做秋千一架,小女悠悠,我抬頭望雲,雲亦悠。冶看似是無聊的大人與小孩一起傻樂,然而能將平常生活描寫得如此妙趣橫生,著實令我感慨。後文中寫自己在公交車上給人讓座,小女讚說是雷鋒時,邢先生矢口否認:也不用學,"爸爸不是雷鋒,隻是心裏常記著你奶奶,求個心安。"天真是一種美,善良是一種美,這種寓於小景無需矯飾的大美對我更具感染。這不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麼。

作為後學者,我與老邢交流,多希望能從他那裏學點什麼,但老邢的確說不出來。他是那種敏於行而訥於言的人。在本書最後一篇文章《說一點感覺》中,我找到隻言片語:依仗這"雜文家該有平常心,有佛心,這便是至愛和至善,個,雜文家才能窮極物理,心無旁騖。佛陀善心,菩薩慈悲,但不一定是慈眉善目,也有醜陋獰猙者在,無論顯現在世人麵前是怎樣一副麵孔,抑惡揚善,卻是歸而一統的。冷麵森煞,卻又古道熱腸,這是一種秉性,或是一種文體的風骨。"這不正是老邢無意塗抹的自畫像麼?須彌有佛,你不拜,他不拜,我拜。苦海人生,你不悟,他不悟,我悟。人人見佛,邢君獨悟。曾在寧夏文壇風風火火的邢魁學一度幾近銷聲匿跡,我以為那是大隱,換言之,是他躲進書齋與古人神交。不可否認,邢魁學後期的相當一部分作品似受佛老之影響,頗有性靈的禪意,高深的佛心。這種心靈皈依也許成就了他寫作的獨到境界。老邢是一個常懷素心的人,一個心性純粹的人,一個心存智慧的人。他的文章就是個人思想的自然的表達與流露,一種事理通達的平和,沒有浮躁,沒有矯飾和偽裝,沒有功利。正如他所說的,我一無所有,卻有微笑,並自以為珍貴。

"右軍書法晚乃善,庾信文章老更成"。邢魁學屬大器晚成,40來歲開始寫雜文。然而,他厚積薄發,一時蜚聲塞上文壇。鑒於學養和經曆之故,對一個雜文作家而言,五十郎當該是人文俱老的時候,應該說這時的邢魁學仍不失為一塊富礦。然而,2003年春節前夕,先生因腦溢血大病一場,險些作古。後來我到醫院探望時,他在女兒、"老也老女婿的攙扶下學步。看著我們,他苦笑著說:了,又要重新學步。"《穿越文化戈壁》出版時,邢先生仍在恢複中。馬河先生與我一起看他時,當問及他是否還閱讀和寫作時,邢先生感喟地說:"不行了,腦子進水了。"邢魁學現在是一個病人,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是健康,他能重操辣筆,再著文章固然是我們的美好願望,但我們何必奢求太多。就算邢魁學的寫作就此止步,就算《穿越文化戈壁》是他著述立言的唯一,這已足夠了。在上帝無言、百鬼猙獰的當今文壇,邢魁學悄悄地從心口掏出這本《穿越文化戈壁》奉獻給他的讀者,捧著這沉甸甸的凝聚著非同尋常的心血和智慧的東西,我滿是崇敬。《穿越文化戈壁》幾經波折,終得麵世,我以為邢魁學有幸,寧夏雜文有幸,寧夏文壇有幸。

"夢與魁星會,醒來多作文"。這句話出自邢魁學的文章,是引用還是自屬,書都不重要。但在我心中,邢魁學就是寧夏雜壇的魁星。如作者所言,雜文家不是香醉我耶穌,但須有被釘在十字架那種痛苦的幸福感。邢魁學是忠實的智慧的布道者,我願在閱讀中與他一起感受那"痛並快樂著"的滋味。最後,我尚有三點與邢君商榷。其一,有人說邢君語言模仿魯迅的痕跡太濃,我不以為然,魯迅的語言藝術豈是簡單的所能達到,想來是長期閱讀內化和寫作積習所致,但按現代人的閱讀習慣,有些文字是有點晦澀。其二,本書所收集的文章沒有按內容歸類,有點混雜,是地地道道的"雜文",顯然,作者成書時對讀者閱讀的關照不夠。其三,除序文之外,三篇評介其文字的評論應作附錄後置,讀者翻了20多頁才讀到你的目錄,似是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