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生活在_別處_(1 / 1)

餘純順作古幾年了,在許多人心中,他是羅布泊不死的魂靈。對餘純順的死,我曾為其悲哀過,《寧靜的盛宴》改變了我的認識,我以為死了的(包括沒能死得其所的)未必就是不幸的,比起塵世中無數苟且活著的人,他的靈魂是幸福的,當然,這不僅僅是因為這位勇敢的征服者身前得到了奇異的愛情,以及身後人們英雄般的景仰。《寧靜的盛宴》向我們展示的是蓮子、餘純順、麥子等生活在"別處"的狂人的如詩如夢的傳奇故事。有人說這是一場烏托邦的革命。我以為,世界是大的,我是小的,幾個小我演繹一場大傳奇算不得是烏托邦。蓮子隻是以自己的生活方式告訴我們,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曾經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孟繁華在本書序言中稱這是蓮子的一部心狠手辣的心靈自傳。一次有人想過,但絕沒有人敢於嚐試的人性冒險。

蓮子既不衛道,也不矯情,敢愛敢恨。從蓮子的文字中你嗅不到絲毫的小女人氣息,相反的是一種蓮子式的放曠,一種丈夫氣概。蓮子與麥子、餘純順的關係有時是戀人,有時像兄弟,有時甚至像母女(母狼和狼崽子)。這也是我在《蓮子清如水》中對魏明倫言"蓮子之婉約"不能苟同的原因。作為名家,你心不在焉地翻了翻人家的作品,就以親善的姿態去妄加評說,看似是對新人的關愛,實則是對作者和讀者極不負責任的表現。

在蓮子筆下,我們看到了英雄餘純順,也讀到了凡夫餘純順。說他真實並不因為其看上去是個大胡子,長得像野人,穿著破襪子,放屁很響的粗鄙的漢子。他的最真實在於行為和思想。真實的餘純順不過是俗人一個,他接替改了年齡退下來的父親當了一個小小工人,後來為一張叫文憑的東西在教材裏翻騰了4年,大專讀完讀本科。當婚姻發生危機時,當家庭徹底解體時,他才發現一切價值標準都是靠不住的。於是,才萌發了做點什麼的想法。這才是餘純順壯舉的最初動因。"我披著沉重的外衣,由一個被取笑的傻瓜變成了"壯士"",上路後餘純順的靈魂這樣告白。

蓮子甚至把餘純順的舉動歸結為和天下的女人約會。英雄並非就要坐懷不亂,對待情與欲,餘純順的那點男人的"壞"是真實的。像他這樣一個精力和意誌同樣過剩的人,骨子裏的荷爾蒙就不會讓他表現出任何怯懦和畏縮。試想,一個敢於跋山涉水、徒步闖入生命禁區的漢子,趟入個把女人的身體或是情感的某部分,也在情理之中。餘純順征服自然似乎像個強奸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當追求他的女人到來時,他會明知可為而不為麼?

張揚英雄、追隨英雄,乃至為英雄祭獻靈與肉、愛與怨,這本身也是英雄之舉。在這個實用的時代,人們並沒有很好地善待英雄。蓮子不僅發現英雄,而且以自己的理想修正和塑造英雄。蓮子理解的餘純順是堅強的,也是脆弱的;他生於堅強的意誌,死於生命不敢示弱之弱。正如孟繁華所說的,蓮子是桑丘,她不因為堂吉訶德的凡俗而拒絕承認他的偉大。蓮子對餘純順認識、剖析得也許比他自己更清晰,更透徹,更狠命。在人世間有這樣一個紅顏知己,難道不是一種幸福麼?

本書的文體不確定及寫作手法的獨特頗耐人尋味。三位主人公自始至終以第一人稱給讀者講故事,在這過程中總是不忘停下來展示自己的想象,升華自己的思想。她的文字無時無刻不流露出詩人的憂傷和浪漫、智者的深刻和思辨。至於書中的三人戀情,雖為奇異,但不失純潔,縱使有人長舌,也算不得是書什麼噱頭。

香蓮子是個出身農家的苦孩子,她對貧與苦的體味和理解是深刻的,所以她醉不怕苦。漂泊的蓮子的精神世界是富有的。生命的輝煌並非呈現於曲終人散之時,如果走過的青春堪稱是一桌"寧靜的盛宴",那麼,這不能不說是精神追求我者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