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行(1)(1 / 3)

一個挑重擔的人吃力地行走在崎嶇的山道上,如果遇上一個好心人幫他分擔十來斤,這就叫做減負。

那種突然的輕鬆,隻有曾經有過切身體會的人才知道。如果那個挑擔的人是餓著肚子負重前行,如果好心人同時還給他一口吃食,哪怕是最粗糙的吃食,那麼那個挑擔的人也就遇上終身難忘的幸福了!

我一生遇到過多少“行”的艱難,後來我有了自己的小轎車,我從沒有拒絕過央我搭一程便車的人,我不用別人說,一定將人家送到目的地。

1.逃票

1962年下半年,公共食堂解散了,我們家的生活情況略有好轉。快過年的一天晚上,油燈下,父親與母親商量,他想回湘潭老家看看。這時,父親自1950年在益陽定居下來,由於沒有錢,買不起車船票,整整12年沒回過老家,沒有見到過他的老母親和兩個同胞妹妹。父親思念親人的感情,母親非常理解,當然同意父親的主張。當下,父親與母親商定,隻帶我同往。因為我是父親唯一的兒子,是湘潭老家血脈的延續,這個父親雖然從來沒說過,但心裏是明確的,母親也是如此。

第二天,我把這個好消息偷偷地告訴了妹妹。沒料到妹妹當時就氣憤地對我說:“那冒得這樣的好事!往年也是你和媽媽去的湘潭,今年我一定要去的!”我說:“爸爸隻有我和他兩個人的路費,你怎麼去得?”妹妹說:“我不管,反正我一定要去的!”

過了一些天,即臘月20日,父親帶著我正式出發了。淩晨4點多的時候,母親和妹妹送我們到大碼頭。一路上,我心裏一直擔心著妹妹也要去的事,不由得有些忐忑不安,心裏後悔不該把這件事告訴她,生怕到時候妹妹發強脾氣鬧著要去,而父親手上的路費不夠,因此挨罵。但一路上妹妹隻是安靜地跟著我們走,什麼話也沒說。不料當年隻有8歲的妹妹,心裏還真有小九九,到臨上船時,她突然大哭起來,一定要跟著我們一起去湘潭。母親怎麼勸說都無濟於事。

對於孩子,父親向來都是很嚴厲的,平時幾乎沒看到過他有什麼笑臉。妹妹這一哭鬧,我想:壞了!定要挨父親的罵了。但這次,父親對妹妹的哭鬧卻意外地寬容,居然答應了她的要求。父親對母親說:就讓她去吧!妹妹聽父親答應帶她去,破涕為笑。

但是,路費不夠怎麼辦呢?當時我已經13歲多,按身高,我可能要買全票的,妹妹8歲,買半票是鐵定的了。父親說,上了船再說吧,我們的情況,跟船上補票的說說好話,說不定還能免票呢。這時,母親對妹妹小聲說:上船要量身高的,你要蹲著點。上船時,妹妹果然沒有買票,我也是稍蹲著點兒過去的,隻買了半票。

2.買豬記

1969年初夏,田裏的農活剛忙完,我邀鄰居何叔去本縣的沙頭鎮,買豬仔回來喂養,目的是完成當年的生豬派購任務。

沙頭鎮是地處資江邊的一個農貿集鎮,距益陽有三十多華裏。天剛剛發白,我與何叔就起程出發了,因為我們的計劃是當天買了豬仔,當天就要趕回來。來回有70華裏的樣子,轉來時還要趕一頭小豬仔,步行往返,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那是一個大好的晴天,我們走了3個多小時,來到了沙頭鎮。我們取出自帶的熟紅薯吃了,算是早餐,然後就興致勃勃地來到了生豬交易所,選購我們所需要的豬仔。

何叔大我十多歲,買豬有經驗,我全仗他幫我挑選。我們在生豬交易所進進出出,左看右看,到中午時分還沒挑到滿意的豬仔。於是我們到交易所旁邊的小店裏買了一碗不收糧票的“百粒丸”,權作午餐。我擔心下午要走幾十裏路,趕豬仔回家,路上沒店鋪,買東西吃是不可能的,因而又多花一角錢買了一個烤紅薯。我問何叔是不是也買一個,還說了我的理由。何叔猶豫了一下,說他吃飽了,不想吃紅薯了,但我看出來他是舍不得再多花那一角錢。

吃過午飯,我們又在生豬交易所看了好一陣子,到下午兩點左右,終於挑選了兩頭適合我們的小豬。何叔買的小豬四十多斤,是一個大肚子的小花豬,我買的是一頭黑色的架子豬。我們用繩子把豬係好,結完賬,已經是下午三點多鍾了。何叔說,趕豬走路肯定會慢一點,但最多四、五個小時就可以到家。

我們趕著兩頭小豬,按照豬的速度,走走停停,在資江大堤上慢慢悠悠地往回走。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我們都餓極了,走幾步就到資江邊用鬥笠舀水喝充饑。我有幾次動了念頭,想到路邊菜園裏去偷生黃瓜、生豆角吃,但害怕被人當壞分子抓住,終於沒敢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