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個項目建設過程中,我都在困境中掙紮。我的困境,說白了就是資金緊張的困境。一個一個難題擺在我麵前,一個一個地解決,解決了一個又來一個,這需要相當的心理承受能力才能麵對,才能慢慢地、如牛負重地向前挪動,我深感自慰的是:我終於走出來了。
1.南去列車上的一夜
2002年之秋,“三伏”天氣,酷熱難耐。工地上熱火朝天。工人們冒著酷暑施工,一個個汗流浹背。但工人們幹得越歡我心裏越著急,因為資金接濟不來,馬上就得被迫停工了。
一天晚上,我約請“新一佳”湖南公司的謝總、拓展部的崔總一同去深圳“新一佳”總部催付定金。那時候,益陽火車站還未建成通車,我必須到長沙乘車。我們的列車是晚上10點57分出發,次日上午9點10分到達深圳。
益陽啟程之前,我將施工負責人和材料供應商約到工地辦公室交代相關事宜。我對兩位如實說:“我現在麵臨資金嚴重困難,今天晚上動身去深圳催款,現在身上隻有3萬元了,我帶3千元做盤纏,給施工隊2萬,給材料供應商5千元,剩下2千元給工地辦公室備用。”又說:“我這次出去來回大約5天時間,工地施工與安全就交給你們了。”施工隊負責人瞿錳軍是我的徒弟;材料供應商是我的親戚,雖然他們都說,這點錢怎麼能解渴,做胡椒都嚐不到辣味呀!但很快又把把話頭調過來,體貼地說:“你就放心去吧!我們等候你的好消息,保證工程進度不鬆勁,接著又催促我早點動身去長沙,別誤了火車。”
我如約在長沙火車站與謝、崔兩位會麵。一見麵,他們倆都對我工地的進度表示很滿意,相信我們能夠按期交房,同時對“新一佳”總部沒有按時支付定金表示歉意,並表態這次去深圳總部一定會好好彙報,請求總部盡快支付定金。我在情急之中,用比較強硬的口吻向兩位老總表態說:“如果深圳總部延期支付定金,造成工期順延或經濟損失,必須由他們承擔責任啊!”謝總委婉地說,我們雙方盡力配合,做到自始至終合作愉快吧!
我們上了火車,在各自的臥鋪安頓下來。我實在是太累了,想在火車上好好睡一覺,也權當養精蓄銳,明天好去見深圳總部的老總們。
誰知,火車剛駛過株洲不久,大概是晚上11點多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我接到了徒弟瞿錳軍打來的電話——當天晚上施工時,一個搬運模板的工人從一層摔到地麵,當時就停止了呼吸!
為了不影響別人休息,我翻身起床,拿著手機跑到車廂的衛生間,對瞿錳軍說:“趕緊將死者送到醫院去,不管怎麼樣都要去搶救才行。”瞿錳軍說:“那已經毫無意義了!”我說:“那就趕緊送殯儀館!”瞿錳軍說:“那也不行啊!
死者親屬已經知道了,他們要求送回老家去……”我不等瞿錳軍說完,連忙說:“那你們千萬注意,人命關天的事情,不管死者親屬有多大意見,情緒如何激動,言語如何難聽,你們都隻能忍受和解釋,要當是你們自己的親屬出了事一樣處理!”
但是,他們手頭錢不夠啊!而這樣的事情,沒錢怎麼能處理呢?我停頓了一下,囑咐瞿錳軍到工地辦公室去支取留下的那2000塊錢,其餘的先借著,等我回來再處理。
我在衛生間大概呆了4分鍾,回到鋪位上,腦袋裏轟然作響,人簡直快崩潰了的感覺。謝總看我神色不對,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我輕聲地對他們兩位說,剛才工地摔死了一個人!我現在思緒亂得挺厲害,不知道怎樣妥善處理。他們一聽,頓時也驚呆了。稍停頓一會兒,兩位老總輕聲勸我,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施工單位總會處理好的,現在你也無法親臨現場,急也沒用啊!
午夜了,車廂的乘客都已經入睡,我們談話會影響人家的休息。我對兩位老總的關心表示感謝,躺在臥鋪輾轉翻身不能入睡,兩眼睜著,呆呆地望著車頂,但看到的不是車頂的一切,而是工地上那混亂的場麵,一些工人叫喊著,一些人圍觀著,一些人眼睜睜地望著包工頭,請他拿主意。如果是傷者,那就趕緊送往醫院好了,但現在人已經死了,該送往哪裏呢?當然不能停放在施工現場,因為一旦死者家屬情緒激動起事,整個工地就會立刻癱瘓,將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我正在胡思亂想著,手機又響了。我趕緊起床,照樣跑到衛生間去接電話。電話是王德才打來的,他說,已經用最快的速度將死者遺體送到了他的老家,現在正與他的親屬協商善後事宜,他們打算將死者安葬入土才回來。又說,工地上的施工進度,盡量做到不受太大影響,讓我放心去深圳辦事;如果有事,天明後再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