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家族裏的其他人一樣,舅舅恪守道德、遵紀守法,但又積極爭取自己的權利,是美國製度的熱心追隨者。可以想象,在君主專製和獨裁政府統治下,家庭環境對我有多麼大的影響,因此,每次談論到實行共和製度、民眾選舉代表治理國家、每人都享有權利的美國時,我都激動不已。我甚至認為,殺死國王、貴族甚至上帝,是一個人對國家最大的貢獻。
但直到多年以後,我才能自由發表言論,並對特權階層或特權者都有深刻的認識。有一段對“血統論者”的嘲諷,我十分認同:“他什麼都不是,什麼也不做,趾高氣揚但徒有其表。他不過偶然生在好家庭,他雖有家族可以炫耀,但早已像馬鈴薯一樣,躺在地下。”我始終認為,一個有才能的人應當靠自己的努力贏得一切,而不是憑借特權。我年輕時時常為此大發感慨,像一個激進分子。
其實,丹佛姆林久負盛名,也因為它可能是愛爾蘭最為激進的鎮子,連派斯萊都不能與之並提。小鎮居民以小製造商為主,他們有幾台機器,從大製造商那裏領一些編織零工,工作雖不穩定,但不受束縛。也因此,那時期是丹佛姆林最熱心於政治的年代,午飯後,時常可見鎮上的人係著圍裙,談論國事,嘴邊都掛著休謨、克伯頓、布雷德等人的名字。他們的觀點雖各有偏見,但普遍認為這個國家需要一次大變化。小鎮居民還自發組建俱樂部,訂閱倫敦的報紙,每晚讀報,並在讀報結束後發表一番評論。
人們都盼望鎮上有更多的集會。我記得在一個晚上,父親在露天集會上發表演說,人群中不時爆發出響亮的歡呼聲,我也掩飾不住自己的熱情。我告訴旁邊的一個人說演講的是我父親,他就把我舉起來放到他的肩上。
3.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發現了財富的意義
那時,蒸汽編織機已逐漸推廣,父親卻埋頭於傳統生產觀念,沒意識到這一點,結果生意慘遭失敗。危急時刻,母親挺身而出,在摩迪大街開了一家小商店,勉強維持生計,卻使我們的生活充滿希望。但令人憂慮的日子還是來了,仿佛一種頑疾降臨在我們身上。從那時起,我開始明白財富的意義,並奢望長大後改變現狀。值得慶幸的是,因為母親的辛苦維持,我們家雖然貧窮,但不困苦。
與此同時,我絲毫不提及上學的事,也讓父母頗為擔憂。他們懇請小學校長羅伯特·馬丁先生來幫忙,於是就有了我和他的一次遠行,同行的還有我的玩伴,但都已經上學了。那天回來後,我就央求父母送我到馬丁先生的學校,他們釋然不少,爽快答應。那年我八歲,入學不算晚。
從那之後,如果哪天有事不能上課,我就會很不高興,但這種事時常發生,早上打水就是這樣。摩迪大街有口水井,但供水不足,時間上也沒有規律,有時要到上午才會有水,而早有一些上了年紀的婦女堵在那裏。她們前天晚上就用廢棄的盆罐占了位子,後來的人都要排好久。時間一長,爭執不可避免地產生了,我有時也參戰,結果被人們稱為“壞小子”,也因此養成了好辯、好鬥的性格,難以改掉。
早上打水導致我經常上課遲到,好在老師能理解和原諒我。放學之後,我還會到店裏幫助母親,很多來小店的人都信任我,甚至要我保管他們的賬目。可以說,我打小就對生意有所知曉了。
不過在學校我也有苦惱。因為和馬丁先生走得近,同學們都叫我“馬丁的寵兒”,並常常拿這來取笑我。當時,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隻覺得令人生厭,感到遭受了莫大的恥辱。就這樣,對於馬丁先生的恩情,我除了愧疚一輩子外,再也無法報答了。
此時還有一人對我影響極大,他就是我的姨父朗德。姨父早年鰥居,姨媽西頓的去世對他打擊極大,隻有我和他的獨生子喬治陪伴他時,他才能稍稍感到安慰。他教會了我們許多東西,尤其是教我們英國曆史那段,我記憶尤深。他在開講之前,總會讓我們想象國王們都在這間屋子裏做著自己的事情。所以對我而言,約翰國王至今仍在壁爐架上簽署大憲章;維多利亞女王則在門後,膝上坐著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