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卡達金又在發酒瘋了!
霍爾蒙鎮上的人們總是這麼說。他啊,隻要一到天氣不好或者天氣特別好的時候,就會拚命地喝酒,然後說些有的沒的!
什麼那個時候敵人的軍隊是咱總數的一百倍,結果怎麼著,還不是給咱打了個屁滾尿流?什麼去他媽的伊斯頓人,都他媽的抵不上爺一個指頭,再不然就是一麵往嘴裏灌烈刀子燙,一麵大聲地叫囂“操他媽的小兔崽子,以為自己是什麼人,洗幹淨屁股給爺回家蹲著吧!!”等等等等……
每到這個時候,霍爾蒙鎮上的人們都會識相地避開老卡達金三十米以上,因為他們太清楚卡達金發酒瘋的那套程序。雖然平時那個貧病交加的老家夥對人還算比較客氣,當然這個評價也還是作了一定的修飾的,但是等到老卡達金三瓶酒下肚,那瘋狂的勁兒可是連鎮上最厲害的惡霸胡迪也要退避三舍的。
“少校……上尉……嗚嗚……”喝到最後,老卡達金往往就會不管時間地點,像一灘爛泥一般歪倒在地上一麵呻吟一麵痛哭。
好了,差不多結束了。直到這個時候,剛剛躲避到很遠地方的那些善良的人們才敢舒心地長出一口氣,他們明白,老卡達金的酒瘋已經發得差不多了。然後他們會差遣幾個鎮上風評不錯的小夥子將已然涕泗橫流著睡去的老卡達金送回家。
“可憐的老家夥!”那些送老卡達金回去的小夥子們常常會這樣感歎。其中有一個叫莫魯的小夥子和老卡達金關係最好,他偶爾會去老卡達金家看看他或是替他采辦些生活用品什麼的。失去了一條腿又長年患病的老卡達金,就算不承認,但確實是依靠著這善良小夥子的幫助才能活到現在。也因此,有那麼一兩次的機會,老卡達金會跟他說些自己過去的事情。
“小子,老子當年當兵的時候啊……”
莫魯是個很有耐心的小夥子,而對於老卡達金,大概就連他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麼會對這個脾氣暴躁的老人有那麼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崇拜感。每當老卡達金說到那些過去的故事,那些獸人、半生人肆虐的戰場,冰天雪地中你死我活的戰役,他總是會不自禁地流露出向往來。在老卡達金的故事中,那些為了棻國的和平與人們的安危在最危險最惡劣的環境下依然大義凜然,與敵人鬥智鬥勇、殊死搏鬥的人們是多麼令他佩服啊!
“卡達金大叔,你說我去當兵會不會也能那麼出色?”聽到興頭上,莫魯常常會管不住自己的思緒問出那樣的問題來,而每到這個時候,剛剛還說得唾沫橫飛,興致高昂的老卡達金卻會突然從椅子上用他那僅存的一條腿像螞蚱一樣蹦起來,惡狠狠地朝地上吐一口唾沫。
“去他媽的軍隊!”老卡達金用他的鐵黎木拐杖惡狠狠地敲著地麵,全然不顧小夥子被他的突然舉動嚇到的倉皇神情。
“去他媽的軍隊!”老卡達金又去翻他的酒箱——那是某個鎮上人們不知道的好心人從很遠的地方為老卡達金定時捎來的,人們管那些酒叫“遠方的禮物”,而那個好心人則被霍爾蒙鎮上的人們稱作“神秘的大人物”——很快,他又喝上了,接著就會重複那一套發酒瘋的程序。
莫魯歎口氣,隻得悻悻地離開老卡達金那棟破爛的房子,一路上小夥子依然繼續做著在一切正直高尚的年輕人中常見的那種白日夢,軍隊,戰爭,勇士與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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棻國新曆二百三十年雪月十七
遠處傳來哄鬧的作樂聲,在距離戰壕一千米開外的地方,被用作軍營的木屋中正燈火通明,人聲鼎沸。推杯換盞的進酒聲與女人的嬌笑聲從那看似簡陋的棚屋之中一陣一陣傳來,伴隨著靜靜的雪花降落聲,一同落到年輕人的耳朵裏。
這是一個外貌看來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夥子,他戴著厚重的頭盔,坐在篝火旁,臂彎中靠著一杆巨大的黑鐵長劍,眼睛則警戒地盯視著戰壕前方。棚屋中尋歡作樂的聲音似乎與他無關,因為他隻是用他那雙散發出堅定光彩的褐色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視著遠處黑夜中可能有的任何一點動靜。有幾次,當雪兔從他前方幾百米開外跑過的時候,他已經蓄勢待發,在看清楚對象後卻又隨即放鬆了身體。如此反複了幾次之後,那年輕人自己似乎也覺得有點好笑了,帶點孩子氣的微彎嘴角處浮上了一抹淡淡的笑。
有點反應過度了不是?
他自嘲地笑笑,騰出一隻手從厚重的盔甲上取下一枚包裹著熊皮的彎刀型酒囊,打開蓋子,往嘴裏灌了一大口。
棻國是位處類魔界東北方的林地國家,全年有將近五個月的時間可算作冬季,分別以秋月、霜月、雪月、冰月、寒月代表從入冬至冬去的節氣,其中尤以冰月最為寒冷,而位處棻國西北邊陲的這處軍事基地,因為鄰近洛霜山脈的緣故卻又無疑是整個棻國國內最早領略到冰雪威力的地方。雖然眼下不過剛過雪月中旬,鋪天蓋地的大雪卻已頻頻光顧,在這樣惡劣的天候下,照理應該是邊防最可以放鬆的時候。嚴苛的自然條件,無論對外對內,都不是適合出擊的時候。然而,前一陣子發生的雪妖襲擊邊防的騷亂卻不知怎地就引起了現任的棻國國君北海軒極大的關注,不僅將此事交給自己的三子北海興全權負責,更聽從北海興的意見派遣軍隊大力加強戒備,一係列的軍令頒下來,不由得不讓人相信北海軒是將這件事做為了一起大事件來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