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管仲金台拜相(1 / 3)

這兩次敗兵挫折,終於使齊桓公醒悟過來,深深懊悔自己沒能聽從管仲的直諫而草率用兵,以致折損了許多財貨兵馬,更滅了齊國的威風。好在桓公一旦悔悟,決不遮掩自己的過失,他懇切地對管仲說:“寡人後悔沒有聽從愛卿的勸告,才有今日之敗。這都是寡人的過失啊。”

不過,管仲進入齊國宮廷後,卻沒有馬上舉行拜相儀式,齊桓公自有主見。原來,接管仲入宮,欲拜為宰相的消息長了翅膀似的風傳開來後,一些世襲的上卿、位高的重臣,及內臣、國戚等人,紛紛進見桓公,或表示憂慮,或公然反對。桓公除以鮑叔牙的話應答外,竟是無言以對,隻好哼哼哈哈,含糊其詞。用管仲的事他不會再行反複,但他也明白兼聽則明、偏聽則暗的道理。他想親自考察一番管仲的才學,看是否真如鮑叔牙所說,值得自己信賴,以國家大政相托。但他又不能明著來,隻能把考察寓於談話之中。

在交談之初,桓公尚能主動有意識地提出一些問題,暗中體味管仲的問答有何高妙之處。但很快他的神思隻能跟著管仲的談吐走,而唯恐不及。

桓公問起當今天下大勢和齊國在諸侯割據中將居什麼角色。管仲口若懸河,侃侃而談。但他並不是滿足於回答桓公的問話,以博得桓公的歡心。他的談話始終圍繞著一個中心:霸主中原。這是他早年立下的雄心大誌,由於時運不濟,沒有遇到明主,一直沒能實現。現在,他認定桓公小白既有霸主的氣魄和胸襟,又有鮑叔牙、隰朋、賓須無、王子成父等一幹賢臣良將輔助,再施展出自己的滿腹韜略,可謂天時、地利、人和俱全,此時不稱霸,更待何時!他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說服齊桓公。桓公的明考暗察,正好給他以顯示雄辯才能的機會。

管仲說:“周王朝自成王大封諸侯以後,勢力日漸衰微,至今已衰落到一個二流諸侯國的地位,再難控製天下局勢,徒有‘天下共主’的虛名罷了。”

“縱觀天下諸侯,南有強楚,北有強燕,西有秦、晉,都是疆土寬廣、武力雄厚。但秦有西戎、北狄,燕有山戎,晉則忙於內亂。內憂外患,困擾、鉗製著這幾個大國,使他們雖有圖霸中原之心,卻無侵占中原之力。”

“再看中原。大國諸侯有齊、魯、鄭、宋、衛;小國諸侯有陳、蔡、邢、譚、遂、紀、莒、杞。這些諸侯國,勢力均在仲伯之間。曾有鄭國一枝獨秀小霸天下,後來受內亂騷擾,國勢中衰。現在,中原呈群龍無首之勢,諸侯間互不賓服,兼並、侵掠、爭戰不休。而且北方的狄族,東、西方的諸戎,南方的‘荊蠻’,對沃野中原一直垂涎三尺,常有襲擾、劫掠的舉動,中原百姓深受其苦,所以,現在中原亟須出現一個強大的諸侯,以替代周天子號令天下,罷息戰火,抵禦外侵,扶危救困。”

管仲邊說邊隨手畫出一幅天下形勢略圖,說到中原霸主之時,在齊國的名字下麵重重抹了一筆。他將草圖遞於桓公,加重語氣說:“當初周成王封先君太公建立齊國時,曾賜予太公執掌征伐大權,以輔佐周王室。征伐範圍,東至大海,西至大河,南至穆陵,北至無棣,齊國居於中心。主公今日執掌齊國宗廟,正是時機,當重整旗鼓,立宏誌霸主中原。”

齊桓公仔細端詳著管仲畫的略圖,頻頻點頭。他不露聲色地問:“依卿之見,寡人果有稱霸中原的希望嗎?”

管仲說:“何止是希望,主公氣度恢宏,才智超群,又善於任賢用能。現在剛剛立國,宮中便有諸多賢能之人,文能治國,武能征戰。主公如能從現在開始,勤奮修內政,外撫諸侯,尊崇王室,不出3年,齊國必國富兵強,在眾諸侯中脫穎而出。到那時,天下無人敢與爭鋒,中原霸主之位唾手可得。”

管仲說完,殷切地目光凝視著桓公,似是等待著桓公會拍案而起。

但桓公卻隻輕輕地搖頭,似是對管仲的霸主之說還在猶豫不決,或是根本就不感興趣。他一時又說不出個子醜寅卯,隻是在管仲目光的鼓勵之下,才坦誠說道:“齊國是有甲士數萬、戰車千乘的大國,先君僖公時,國勢大振,也曾威服諸侯,號稱‘小霸’。可到了襄公諸兒,開始耽於玩樂,政令朝立暮改,輕賢卑士,貪戀女色,變得荒淫無道,於是釀成大禍,使國家混亂不息,生靈塗炭。寡人在混亂中繼承君位,朝思暮想能使齊國安定下來,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就深感滿足了,實在不敢奢望成就什麼霸主之業。”

管仲說:“主公差矣。苟於齊國之安,乃是鳥雀之安,可主公需要的是鯤鵬大誌。這裏麵有一個關節,隻有成為霸主,威服諸侯,齊國社稷才能長治久安;反之,諸侯仍爭戰不息,齊國居於中,今日來襲,明日來擾,如何安定得下來?還有更可畏之事,如果另有大國諸侯先齊一步強大起來,以武力逼迫齊國臣服,那時主公恐後悔莫及。種種利害,還望主公三思。”

管仲說得再清晰不過,但桓公毫無心理準備,乍然聽到管仲所展示的宏圖大略,一時難以接受,還是搖頭不迭。他認為齊國現在還是自顧不暇,什麼稱霸大業,還是可望而不及的事情。

管仲見久說不下,終於最後攤牌。他正色說道:“主公免臣不死,是臣的大幸。但臣所以不能如召忽那樣以身殉糾,正是為了有朝一日能為治理齊國聊盡綿薄之力。主公不圖霸業,社稷難以久安;社稷不能安定,臣就是空食齊國的俸祿。既不能以身殉糾,而又空食俸祿,臣無地自容,不敢麵對齊國的宗廟和百姓。好在管仲的名分未定,請主公另請高明吧。”說罷,毫不猶豫,轉身向外走去。

管仲邊走,邊感到兩道惶惑、驚訝的目光緊緊地追隨著他的身影。他雖然態度果斷,走得也似乎很堅決,其實他邊走邊凝神細聽,心裏湧動著一個強烈的願望,巴望著桓公突然喊住他。背後一片寂靜,眼看就要邁出大門,他的心漸漸灰冷,心道:“我管仲邁出門口,就再也不能回頭。他既然不能成為霸業之君,我走了也罷!”他想著,就在前腳向門口邁出的一刹那,隻聽背後桓公大聲喊道:“愛卿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