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日本戰敗了,查爾斯活著回來了。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到英國跟妻子離婚,再來到美國跟項美麗結婚,這對戀人走過千山萬水,克服重重困難,終於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譜寫了50餘年的美滿婚姻。
項美麗才貌雙全,一生緋聞不斷。她把一生經典浪漫的傳奇愛情,留給了自己的中國情人邵洵美去回味,卻又把一場徹骨銘心的婚姻故事帶給了英國少校查爾斯。
沒有人否認項美麗做人的驚世駭俗。也沒有人否認,項美麗愛情與婚姻的,入書入戲、如詩如畫。
項美麗走後,春色、夏焰、秋意、冬景依舊輪回,邵洵美卻抱著一種“人逢滄海遺民少,話聽開元舊事多”的豁達態度,開始仿效冬眠的蟄蟲,過起了一種齊東野老的清肅生活。
其實,早在日本人占領上海的“八一三事變”之時,邵家的五弟邵式軍(邵雲麟),就跟上海日軍司令部的楠本中將搭上了關係。邵式軍直接被日本人委派為蘇浙皖稅務總局局長。他的行為,前不受梁鴻誌偽維新政府管轄,後來的汪精衛南京國民政府也管不了他。如此,這邵式軍的地位便因為日本人的特別優待,成了一個漢奸群中天馬行空、獨來獨往、上天入地唯我獨尊的人物。
當時,邵氏六兄弟中,老二邵雲鵬、老四邵雲麒均未頂住老五邵式軍的酒色財氣誘惑,被老五拉進了漢奸的隊伍。隻有邵家老三邵雲駿執意參加遊擊隊,跟日本人做了死對頭。邵洵美在六兄弟中的威信頗高,邵式軍當年排場搞得這樣大,所謂的豪而豔,豔而橫,一時飛揚跋扈,上海灘上人人為之側目。但是,邵式軍與人交談,最感自豪的一件事情仍是:邵洵美是我大哥。有一次,老五邵式軍聽說蟄居中的大哥為了飲食,曾經長歎“須知世上逃名易,隻有城中乞食難”,立即派人給邵洵美送去了5000大洋。可是,邵洵美堅決不要,退回去了。
後項美麗時期的邵洵美便以集郵為娛。雖然是窮陰殺節、急景凋年的艱難時期,邵洵美一份愛美的心始終未泯,如此,便總結有10萬餘字的《中國郵票講話》一書問世。
抗戰勝利後,邵洵美的時代印刷廠複工,《論語》也於1946年12月複刊,由邵洵美自任主編輯,好友林達祖協助處理具體事務。這份雜誌一直開辦到1949年5月的上海臨近解放。
其實,這人世間幾乎所有觸動了真情的婚外戀故事,假如故事中的男女主角不能取得更大的發展空間,都可能轉化為一段心酸的往事。
項美麗在上海住了近5年的時間,此後的50餘年時間中,她的思緒不時都可能回到那個夢幻中的城市——上海。所以,在項美麗後來的生命中,她真的是想再踏上上海的土地,四處看一看、走一走,遇上老朋友停下來說幾句閑話。
當然,一開始,是基於中美間的政治原因,邵洵美活著的歲月,她無法踏足那個繚繞著濃烈鄉愁般的美麗城市。後來,中美間信息大開,邵洵美卻死了,項美麗縱然回首,卻已是“一片傷心畫不成”,她也就再無心緒故地重遊。
項美麗在《我所知的中國》一書中,有一句美麗而哀憐的話:“從此,我再也沒有看到上海。”戛然而止,一如她跟邵洵美之間的戀情。
其實,大西洋彼岸的項美麗,是在邵洵美去世後許多年,才慢慢地聽說了邵洵美的消息。有人帶來邵洵美生前寫過的一首七絕詩:“停船江邊待曉行,一夜青草綠進城。昨宵有雨墳頭忙,不知抬來何處魂。”這個時候,邵洵美埋葬在餘杭老鄉的墳地,已經長滿“一歲一枯榮”的野草。
項美麗半晌無言。所有與邵洵美有關的人事,都已成為林穀的傳聲。後來,隻要有中國的故舊後人到美國拜訪項美麗,她都會頑固地跟人家講:“洵美的音訊什麼時候傳到美國,那有什麼關係呢?其實,我是清清楚楚地夢到過,他是在那一天默默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