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甕（9）
每一棟房子之間，都有足夠距離的過道，種有保護隱私的綠化帶，欣欣向榮的植物底下藏著帶尖兒的柵欄。小區大道寬敞筆直，整齊有序。
憔悴邋遢的女人在監控的鏡頭裏如同蹣跚的喪屍，一會兒跳進別人的院子，一會兒在大道上走出古怪的行跡。值班留守監控室的保安目不轉睛地看著屏幕，連手上的冰水捂熱了都不知道。
“……小張，小張！”
小保安猛地一激靈，回過頭時眼神有點發直，半晌籲出一口長氣，說：“叔你走路沒聲呐。”
“有聲沒聲你也不能這麼不警惕，萬一我是不法分子可呢，醒著點神。”大叔拉過椅子坐下，一手臂濕的都是淌下來的汗，今天個陰沉悶熱的破天氣，地都要蒸出氣來了。他扇著帽子，抬眼又閉嘴，神色說不出的躊躇。
兩人相對無言了十幾分鍾，小張的視線飄回到屏幕上，女人放大的臉正正地堵在鏡頭前，他魂兒都差點嚇掉了，叫了一嗓子猛蹦三尺高。大叔給他唬得也震了震，立馬順著方向瞟去，隻見好端端的一個小屏幕變成了雪花。壞了？
“你亂吼什麼勁兒！”
“不、不不是啊叔，剛才……”小張一臉慘白，帶槍的亡命之徒他從來不怕，就悚那些神神怪怪的。大叔咽了一口水，大熱天時嗓子幹得發疼，他從小夥子眼神裏看出點什麼了，想起剛才見到的女人，不由得坐立不安起來。
溫素和賀東翔跑了幾個地方，捕蟲網，殺蟲水類似物，十個巴掌高的稻草人和雜七雜八的道具，該備的都備好了，在鍾靈秀的病房守夜。
床隻提供了一張，兩人肩並肩地坐著，誰都沒說話。鍾靈秀見氣氛凝重，也隻好閉嘴看書。
午夜時分，雷聲滾動，鍾靈秀陡然驚醒，張口就一句——“它走了！”
鬼甕轉移目標，放棄了鍾靈秀。
這可真的不是什麼好消息，起碼對於溫素來說，意味著好不容易抓住的線索中斷了。
天亮之後，他們在病房外遇上了程霄漢。
溫素聽了賀東翔的提醒，定定地看著他走進病房，旁邊的人立刻飛快地給裏頭的鍾靈秀發短信。
男人隻比賀東翔矮半頭，舉止大方優雅，挺帥一男人卻長了雙不太精神的眯眯眼，笑起來挺溫柔，就是差了點爽利。
等男人離開，賀東翔已經對事情進展了若指掌。
“程寰宇失蹤？”溫素表情不明顯，但實打實的吃驚，吃進嘴裏的半個荷包蛋落下兩滴蛋液。
賀東翔皺了一下眉頭，給他塞了一張紙，“昨晚一點多時候的事，不費吹灰之力就被弄走了。”
“師姐脫身之後沒多久。”他急忙咽下食物，“哥，我想不明白，要是程寰宇那麼容易操縱，為什麼不一早找他，反而要纏著師姐。”
“天知地知，就是我不知道，快吃吃完就走。”
“哦，哥……你再要點兒？這才不到平時一半的量。”溫素見氣氛比較和緩，順勢多關心兩句，裝作不經意地瞟了一眼，他小東哥托著腮幫子不情不願地又點了一份肉包子，一人一半。
填飽肚子，一夜沒睡的兩人也不怎麼困，撈了家夥事兒一腳油門就到了別墅區。
別墅區大門前有警車，還有幾輛看著就知道有來路的小車，橫七豎八亂停在空地上。
平時好幾個分工合作的保安這會兒隻剩下一大叔一夫當關，強作鎮定的模樣還挺滑稽。
兩人離遠停了車，趁著保安大叔擦汗的空檔溜了進去。
越接近那棟別墅，鬼魂的數量就越多越密集，直觀感受就是很多灰色的模糊影子，連成一大片。兩人都不自覺地眯起了眼睛，高矮胖瘦什麼形狀都有，看明星演唱會似的全部麵朝同一個方向，熙熙攘攘，勉強找出可供行走的空隙。
換作普通人頂多就是覺得這裏特別陰涼，但對他們兩個而言就不隻是這樣了，所以說懂的太多反而是一種負擔，他們這樣的人在鬼魂裏穿梭，就像在無數記憶體裏強行幹涉，擾亂平靜的湖泊，掀起的漣漪對雙方都有不同程度的影響。可能隻是普通的情緒或身體的難受，也可能會沾惹上麻煩，被鬼盯上，有一有二，一不小心就會跟小雞崽似的溜起一大群。
賀東翔一把拉過溫素，在一個稍微幹淨的地方說：“甲符先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