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你怎會在這裏?”來人笑嘻嘻道。
我也喜不自勝,道:“小孫,課上完啦?”
小孫點點頭。他著一身短打,背著張長弓,腦門上亮晶晶的全是汗。
“今天將軍教我們射箭,他直誇我準頭很不錯。”說著,他取下長弓,張開胳膊拉滿,道:“郡主,你瞧――等練好了,我就能和我爹一樣,上陣殺盡那些可惡的普吉賊人!”小孫的爹爹十年前鎮壓南郡叛亂時以身殉職,遺下了妻子和年幼的兒子。我父親憐惜孫家孤兒寡母,將他們接進府來。現在,孫夫人幫著我娘做事,小孫就當了王府侍衛。他今年才十七歲,值日間隙,尚要上課習武。
我才要點頭稱好,小孫的身子猛往前衝,還差點跌個跟頭。
有人怒聲罵道:
“呸!你才是東越混賬賊子!”
小孫捂著屁股轉過身來。我也回過臉,一瞧,那普吉族男孩一隻右腳抬在半空中,神色凶惡。
然後,他捋起袖子,捏著拳頭就朝小孫衝去。
我驚叫一聲,忙叫住手,但兩人已鬥在了一處。小孫原是猝不及防,現已緩過神來。他從小痛恨普吉人,這回自然不對這送上門的普吉人客氣。他年紀稍長,又練過武功,一拳下去力道十足。然而,那男孩身子相對瘦小,揮起拳頭來卻毫不示弱,下手是又狠又重,而且看身手,也是練過武的。
我在旁邊,看著心裏著急又矛盾。我打心眼裏是盼著小孫狠狠教訓蠻橫男孩的,可是又怕小孫打傷了那人,後果不堪設想――
我搓著手繞著兩人直兜圈子,眼見兩人打到後來沒了章法,就像村野孩童一樣,身子扭在一處,互相掰胳膊掰腿。普吉族男孩張口去咬小孫的肩膀,我一急,上前拽他的頭發,卻被他重重踢了一腳。
我閃到旁邊,正沒奈何,忽然兩個王府侍衛衝上來,一人一個,將兩人拖了開去。我抬起頭,發現山坡上已站了不少人,為首的兩人,一個是我父親;他身邊的,卻是一個普吉族打扮模樣很威嚴的中年人。
父親看我一眼,又瞧著小孫喝道:
“你們不好好在院裏待著,跑這裏來作什麼?”
小孫垂頭慢慢走過來,臉上身上全是泥土。我心裏替他難受,忙道:
“爹――”
父親打斷了我,怒道:“我沒問你,你插什麼嘴?”
我隻好住了口。平時父親很寵愛我,從不對我說一句重話。可是,今天我和小孫闖了禍,原該挨罵的。
父親轉而和顏悅色,對那普吉族男孩笑道:
“小公子怎麼跑到這裏來啦,我和你父親找你找了好一會。”
男孩站到他父親身邊。後者重重拍兒子的腦袋,似乎也有些不滿;他又看了我一眼。
我趕忙上去。
父親給我引見了普吉族族長大人。
我給族長大人行禮,那男孩卻衝我又掀眉毛又瞪眼。我想,這小孩年紀幼小,卻十分蠻橫難纏,若全普吉族人都和他一樣,那我們東越人真是危險。
父親、族長大人帶著男孩和眾人走了。我衝著他們的背影吐吐舌頭,轉身拉著小孫也離開了。小孫受了點傷,最重的傷是肩膀上印了兩排整整齊齊的牙印,鮮血直流。我一邊給他處理傷口,一邊安慰他說沒事,隻當不小心被瘋狗咬了口,又掏出金瓜子給了他。然後,我們相攜去瞧孫夫人,兩人嘻嘻哈哈的,就把那事忘了個一幹二淨。
這就是我和戈瀾的第一次見麵,那年我也才十四歲。過了沒多久,這個討人厭的普吉族男孩由他父親領著,朝我規規矩矩地行了師徒之禮,從此跟我學習東越文字,一學就是四年;後來――
後來――
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