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六年二月初二,一批家世顯赫的貴女們簇擁在禦花園裏等候殿選,烏雅青黛作為其中翹楚,不論容貌還是家世都是一等一的出色,更是被眾星捧月般地誇上了天。
她正洋洋自得之際,一桶清水摔至腳邊,濺濕了旗服下擺,昂貴的香雲紗洇出深色的痕跡,更是打破了她精心準備的好彩頭。
吉祥俯身連連磕頭認錯,烏雅青黛目光在繡女當中掃視一圈,自己即將成為後妃,不如借此機會既泄了憤,也可在宮中立威,於是不緊不忙踩在吉祥的手背上,施力撚磨,“既然你弄髒了我的衣裳,那就用你的手來賠吧。”
吉祥竭力將一聲聲痛呼咽進口中,可還是忍不住泄出一絲絲哀嚎,眾人麵色凝重,隻覺得在深宮危機重重,不敢行差踏錯一步,亦無人敢出聲求情。
繡女之中,有一人快步上前扶下那隻腳,恭恭敬敬地請罪:“請烏雅小主高抬貴足。”
烏雅青黛麵露不悅,“你一個小小宮女,也敢妄想請我容情。”
“奴才人微言輕,隻是今日是小主參加殿選的大喜日子,不宜沾染血腥,誤了小主的好心情,好運道。”
烏雅青黛被她哄得有些高興,但還不想就此作罷:“你倒是挺會說話的,不過我的鞋子也髒了,我現在很不高興。”
魏瓔珞取了玫瑰香粉為她塗抹在鞋底,烏雅青黛邁開步伐,隨著她每一步的落下,那鞋底上的玫瑰香粉與地麵接觸的同時,留下了一朵朵嬌豔欲滴的蓮花紋路。
步步生蓮,栩栩如生,仿佛真的盛開在那堅硬的青磚之上。
烏雅青黛露出一絲喜色,魏瓔珞繼續道:“小主別具匠心,在鞋底雕刻了蓮花,取步步生蓮之意,本是好彩頭,隻是當今皇上和皇後心懷黎民,宮中更是盛行節儉之風。蓮花雖美,卻隻能做觀賞之用,所以奴才鬥膽猜想,若是小主將鞋底的紋路雕成一株麥穗,再沾染鵝黃香粉,便是祝佑大清五穀豐盛之意,也會令聖心愉悅,對小主青眼有加。”
烏雅青黛聽她回答得滴水不漏,又為自己進獻了好彩頭,於是不再追究,隻命人速去將刻有麥穗紋路的鞋子趕製出來。
殿選緊鑼密鼓地進行著,另一邊魏瓔珞憑著嫻熟精妙的繡技拔得頭籌,其餘秀女雖有羨慕妒忌,卻也不得不承認技不如人,沒再惹出事端。
吉祥因著手傷沒能完成繡坊考核,黃昏前就要離宮,魏瓔珞向張嬤嬤求了片刻的時間送別吉祥。
走在宮道上,魏瓔珞將一方絲帕遞給吉祥,“我知過幾日是你的生辰,沒機會為你做長壽麵了,這絲帕就留作念想。”
吉祥抽噎著,不舍得攥緊了絲帕,“瓔珞,謝謝你今日為我解圍,隻可惜我們才剛相熟便要分開了,不過我心裏會一直記得你這個姐姐。”
沒能留下,總比丟了性命強。
魏瓔珞心想著,溫柔地安撫她:“宮中人心複雜,你性情單純,離開未必是壞事,況且你也不用太難過,花有重開時,人亦有重逢時。”
吉祥得了寬慰,也展露笑意:“瓔珞,你不是說自己沒念幾天書嗎,怎麼說話文縐縐的?”
魏瓔珞一怔,旋即想起她與吉祥首次交集是在繡女初選的日子,那時還未得入宮的機會,這副身體裏的芯子還是年輕的魏瓔珞,她通過了初選,正滿心歡喜可以和姐姐在宮裏重逢。
對於此時此刻這副身軀之中的令皇貴妃而言,那段記憶已經相隔數十年之久,她已經忘記了曾經與吉祥交談過的內容。然而,當她凝視著眼前這位天真無邪、涉世未深的少女時,內心深處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欣慰之情,因為這一次,作為姐姐的她終於護住了吉祥,讓她免受宮廷的紛擾與傷害。
“雖然年少時識字不多,但我有一個姐姐,她教會我許多道理,人隻有知理,才能活得透徹,過得順心。”
吉祥被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追問:“你還有姐姐,怎麼從未聽你提及?”
魏瓔珞笑而不語,駐足看向前方的宮殿,神情眷戀又哀傷。
吉祥不明所以,瞧見瓔珞眼中似有晶瑩,“瓔珞你怎麼了?”
魏瓔珞輕輕搖了搖頭,努力平複了一下情緒,然後朝著吉祥展顏一笑,柔聲說道:\"我想很快便能再次見到我的姐姐了......\" 話音未落,一陣微風拂過,帶來了陣陣濃鬱撲鼻的茉莉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