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星夢裏迷迷糊糊,恍若又回到小時候。
威嚴不容抗拒的水院判,皎若月光時刻關懷自己的水明月,和自己一般大、心思細膩總能時時知道每個人心中所想的水錦岸,還有大自己五歲的陰鶩叵測的水錦岸的親舅舅水承影。
每日晨起的早課,三人同上,先生教的術法,水錦岸總是第一個輕而易舉地完成,莫星學的也快,最後是水承影,可是後來莫星的術法越來越不受控製,不是燒了先生就是毀了房間,漸漸地課堂上就變成水錦岸和水承影的較量,水承影進步飛速,第一的位置也再不是水錦岸獨占,莫星隻能找沒人的時候在空地上偷偷練習,水錦岸從旁指點。
學累了就溜去南華濱的沙岸旁看看海水,吹吹冷風,偶爾碰上出海打魚的漁民就能弄到一點新鮮的魚肉,這個時候兩個人最開心,一路打鬧笑著,拎著魚肉去依斯山腳下掃出一塊空地烤魚吃,水錦岸的廚藝,配上莫星從山腳下尋出的草藥佐料,那叫一個鮮美,又酥又嫩,光是在夢裏就讓莫星口水直流。
就見水錦岸遞過一隻剛剛烤好的魚,莫星接過馬上就要吃到嘴裏的,突然景致變換,眼前的魚肉變成了血鬼尖利的爪子,麵前的人哪裏是水錦岸,正是那個被自己殺掉的那赤少主,不知何時活了過來,莫星本來用定魂之光定住了他,可不知哪裏出了錯,他竟緩緩的動了起來,莫星隻能再加注更大的靈力,靈力不斷從體內抽出,想要停下卻停不下來,漸漸身體乏力四肢冰涼,最後連呼吸都困難了倒在地上,看著那赤少主慢慢逼近自己,心中怕得要死。
一聲悶咳將莫星從噩夢之中解救出來,莫星竟蜷蝦一般窩在凳子裏睡著了。
天已亮,曉色朦朧。
床上的伽藍還在睡,皺著眉頭,輕悶的咳嗽,左右輾轉,卻總也找不到舒服的睡姿。
伽藍的樣子,似乎是更加嚴重了。
莫星起身向前,搭脈一探內傷沒輕,卻是更嚴重了,頭一次遇到藥效不起作用的情況。
手一離開,伽藍**著轉醒,幽眸微睜,唇色發白,看了一眼莫星擔憂的神色,雙眼微閉,以手支床,掙紮坐起。
“不用擔心,離人渡的毒性奇特,但凡試藥,總要兩天之後的才能判斷藥效。”
“最差也應該是不好不壞,怎麼反到嚴重了?”莫星知道初解離人渡卻有兩天的試藥期,這是離人渡毒性的奇特霸道之處,不管用藥是否正確,最快也要兩天之後才能顯效,時間一到,之前累積的藥效齊發才能瞬間壓倒毒性。如果之前所用的藥物有絲毫偏差,那麼,時間一到便是死期。
“現在病況返重,應該是內傷所致吧!”伽藍猜測說。
壓毒是第一階段,解毒是第二階段,用藥期間不能有任何間斷和差錯,否則伽藍命不長矣。可惜現在在外麵所需藥材都不齊全,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莫星正在躊躇,該怎麼妥善安置伽藍,這個樣子,是不能送回獵人族地,也不能去城主府,青城城主病重,肯定是防範嚴禁,怎麼會讓一個病狀明顯之人進府,一定會和獵人族地仔細核查,伽藍私自解毒的事情很有可能敗露,可單獨把他留下來,莫星怎麼放心。
“如果這個時候,黑衣在,就好了……”莫星低低慨歎,那樣起碼有個可靠的人。
“你放心去吧,青城城主那邊要緊。”
“你這樣子,我怎麼能把你一個人留下來……”
“我也是醫者,你把方子和服用方法告訴我,自己的生死大事,你還怕我不上心?”
“我留下來,等你毒解了再說!”
“你不想救黑衣了嗎?”伽藍見莫星執意不肯離去,隻能抬出黑衣。
莫星臉上有動搖之色,但仍一言不發。
“你明知道是王上的調虎離山之計卻還肯來,不就是為了城主府裏極有可能打探到黑衣的線索嗎?”
莫星無聲。
“你在這個時候肯這樣守著我,我很開心,”伽藍微微笑道,“壓下毒性之後,還有十四天的時間解毒,真等到那個時候再去城主府,就隻能給青城城主祭奠上香了。”
伽藍玩笑著繼續說:“本來,死個城主也沒什麼,可要是因此錯過了救黑衣的最好時機,隻怕救回來也是……”一具隻懂得吸人血肉的行屍走肉。
莫星抬起頭,眼神裏不安的神色越來越重,望著伽藍。
“你放心,我一定保護好自己。”
莫星賞了銀子囑咐店家撥了專人照顧伽藍。回到房間,伽藍手指蘸著茶水,在房間內唯一一張桌子邊畫邊講著,此時,莫星才知道王上派伽藍來協助莫星是怎麼一回事,伽藍對城主府的布局可謂是了若指掌。
“這書房沒有機關,也沒有密室,六棱鑰匙會藏在這麼簡單的地方?”
“如果我沒有猜錯,它應該就像一本書或者一個花瓶一樣在哪放著。”伽藍解釋道。
“怎麼這麼奇怪?”
“不奇怪,傳說六棱鑰匙能開河下寶藏,可是,河下寶藏在哪無人知曉,就連六棱鑰匙也是近十年才出現的,製工精美,青城城主隻是把它當作工藝品收藏而已。”
“啊?”就算是為了調虎離山也找個像樣點的任務吧,這種任務莫星是第一次接到,“也好,總比殺人來得容易些!”
“我私下揣度,獵人這樣做,隻是不讓人覺得這六棱鑰匙奇貨可居,另一方麵,調虎離山也得調對地方啊。”
是,如果地點不是在青城,自己是不會來的。
“你一定知道,獵人為何要我離開,是不是?”
“小星還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好,我保證,這樣對你最好!”
莫星眸光一閃,伽藍知道,他知道原因,莫星這樣揣測著伽藍,突然笑了:“那你好好在這等我回來!”
伽藍滿是病態微倦的雙眼此刻竟水樣澄明,他看莫星的神色是異樣的入神,像是要把莫星的樣子一寸一寸的刻在腦中。
莫星看那雙眼裏緩緩漫過的霧氣除了不舍似乎還有些自己不懂的悲哀,可配了伽藍轉眼就展開的笑臉,莫星嗤笑一聲不得不怪自己又陷入了他的圈套。
莫星身後背著醫藥箱,已經出了店門好遠,卻仍然感到背後似有黏人的目光注視著,回頭望向伽藍住的房間,窗子閉合,莫星兀自不解的撇了撇嘴。伽藍在窗前靜立,天亮了,小星上路了,雖然艱險卻還有活的希望,可是,我的路在哪呢?
一路走,一路想,獵人調虎離山的原因,管他呢,若有大事,想巫族自有人聯係自己,自己又何必多操心,他們都不急我急什麼?
不是還有張圖嗎?說不定能有什麼線索……想著,莫星伸手摸向懷中,懷中癟癟,又把手伸向腰間,腰帶平整如常,圖呢?莫星昨夜照顧伽藍沒顧得上研究那圖,明明記得將圖疊的整齊揣入懷中,如今竟不翼而飛。
“笨!笨死了!”莫星臉帶悔恨的出聲咒罵,明知道那血鬼老頭一定會去而複返,反複提醒自己要小心防範,可還是讓他得手了,自己照顧伽藍幾乎一夜未睡,隻在天快亮時小睡了一下,真狡猾,不用搶的改用了偷了,不過,那血鬼來過自己居然渾然不知。莫星在心裏把那老頭的祖宗八代問候個遍,也留下了個疑問,那老頭為何不趁機把自己也解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