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權利的要塞(1 / 3)

青年不曾也不可能認識亞朗·麥佛迪這號鼠輩,卻發出一模一樣的疑問。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青年名為伊德裏斯·鐵達尼亞公爵,現年二十五歲,為"天城"的代理主政者,同地位的競爭者相繼死亡或是逃離,唯一的在上位者正負傷治療當中,他應該是不費吹灰之力便將權力攬於一身的頂級幸運者。

然而伊德裏斯並不像那些對他有所不滿的人刻意造謠毀謗的那樣滿足於現狀,他隻是個站在薄冰上的王者,一旦藩王下床高聲一喝,他就必須低著頭捧回權力執行者的位子,再加上,如果亞曆亞伯特與褚士朗這兩個叛賊聯手獲得軍事上的勝利,伊德裏斯要獻出的除了權力,還得加上自己的性命。於是伊德裏斯召集"天城"內部所有鐵達尼亞幹部,要求全體誓死效忠,此外也命令派駐在全宇宙各地的幹部們簽下誓約書。

"我發誓全心效忠鐵達尼亞的藩王殿下與其代理人伊德裏斯公爵閣下!"

眾人必恭必敬地在表頭與書麵上表示,一旦鐵達尼亞的統治出現破綻,對於不忠之人的懲罰能力衰褪之際,他們必定毫不猶豫地翻臉不認帳,然而鐵達尼亞從過去到現在就是這樣嘲弄忠誠的倫理,狂喊著力量才是統治的真理。不依靠被統治者的忠誠,憑借著一己的霸權維持運作正代表了鐵達尼亞的自尊,依附他人力量的鐵達尼亞連一毫克的生存意義都不配擁有。對伊德裏斯來說,他不想成為"借助外力的第一個鐵達尼亞人",更何況現在是鐵達尼亞的內戰,他為何會如此在意亞曆亞伯特與褚士朗的反應?

伊德裏斯命令鐵達尼亞全軍集結在"天城",並利用自己身為維爾達那帝國國防部長的職務之便召集國軍,就算緊要關頭派不上用場,反正人數一多,至少還能在後方戒備或補給上發揮功能,現在可沒有空讓他們遊手好閑。

"我怎麼可能輸給亞曆亞伯特那家夥,他連續兩次被流賊打敗,我要正麵對決戰將他擊碎!"

伊德裏斯具有相當的自信與霸氣,問題是除了他以外沒有人相信這一點,伊德裏斯仿佛可以聽見外界議論紛紛著:"伊德裏斯卿絕對打不贏亞曆亞伯特卿的!"這是因為他自己疑心病太重,其實反過來說,這也許才是伊德裏斯真正的敵人。他對別人過度的競爭意識經常使他低估對手的實力,阻礙他以客觀的角度掌握局勢,因為主觀與情緒往往搶在觀察與分析之前。

褚士朗搭乘的戰艦"晨曦女神"號從"天城"出發之後接下來發生了什麼狀況呢?伊德裏斯的記憶略顯混亂,每個畫麵的印象都十分鮮明,卻無法完整排列順序。伊德裏斯隻記得他當時從透明牆眺望著褚士朗的小型艦隊連成一串光點逐漸遠去,同時內心想著:"最好永遠都別回來!"突然間一個女子高分貝的尖叫聲貫穿他的耳際。

"有人暗殺藩王殿下!快抓住犯人!犯人一定是褚士朗!"

伊德裏斯反射性地采取行動,在他跑離透明牆之時,右手已經拔出腰際的荷電子槍。身著灰色軍服的人群化為灰色的波浪搖晃著,此起彼落的怒吼與悲鳴撞擊著耳膜,一時之間無法感覺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開始發出告知這個意外狀況的尖叫聲是來自泰莉莎·鐵達尼亞公爵夫人,夫人不斷以高分貝的音量狂喊,模樣就像個孤獨的歌劇女伶。倒臥在一旁地板上的是藩王亞術曼,同時有名男子持續把槍口指著藩王,以不自然的姿勢奔馳離去,他也穿著灰色的軍服……

衛兵們猶豫著不敢開槍,害怕要是貿然出手有可能傷及鐵達尼亞的貴族們,見到他們的反應,伊德裏斯當場破口大罵。

"沒有的飯桶!你們是木頭做的嗎?"

伊德裏斯雖擁有超凡的勇氣與才幹,卻一直得不到土兵們的愛戴,他這樣的言行應該就是原因之一吧,因為他向來缺乏相關的認知能力去了解那些階級比他低的人也是有感情與自尊心的。"貴人向來忘恩負義"是自古以來流傳至今的箴言,在上位者將他人對自己的服從與侍奉視為理所當然,也因此能夠毫不在乎地傷害與背叛對方。不過,這時伊德裏斯的行動來得比任何人更為果敢,他隻身朝脫逃的狙擊犯追過去,前方也有幾名衛兵趕至,準備以長槍的槍柄擊昏狙擊犯,他們的目的是想活捉犯人,想不到反遭到狙擊犯的掃射,結果有兩名士兵應聲倒地,伊德裏斯緊追上去要求犯人投降,隻見狙擊犯把槍口的準星鎮定在伊德裏斯胸口的正中央,而伊德裏斯的動作則快了半秒,他扣下扳機,電子光來貫穿了狙擊犯的臉部石眼正下方,在犯人頭部後方開了一個直徑一公分的洞口,頓時鮮血架起一道細長的天橋。

"去死!去死!去死!"

連續的高喊與掃射使得狙擊犯已經倒地不起的身軀四處彈跳著,電子光束每命中一次,筋肉與肌健便受到刺激,犯人的身體就跟著反彈。軍服破了,皮膚裂了,飛濺的鮮血在地板描出幾何圖案。

"閣下,恐怖分子已經死了,快回去探望藩王殿下的傷勢吧。"

一名蓄著黑色短須的中年土官從後方槐抱住伊德裏斯,才讓他恢複冷靜。伊德裏斯拋下手槍,派人傳喚禦醫並隨即趕往藩王身邊。仰躺在地板的藩王亞術曼並未昏迷,他以厚實的大掌按住腹部右側,雙眼炯炯有神地凝望著高處的圓形天花板。

"藩王殿下,請您振作一點!"

"……伊德裏斯卿嗎?犯人呢?"

"請放心,微臣已經將他擊斃了。"

"你殺了他?"

"那是他應得的。"

"你說的固然沒錯,但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即使傷口的疼痛也無法拔除藩王語氣當中的利刺,被藩王短短一句話點醒,伊德裏斯驚愕地朝自己射殺的男子倒地的方向望去,此時禦醫趕到,護土與衛生兵也蜂湧而上。

將藩王交給禦醫照料,伊德裏斯徑自走向狙擊者,士兵們也讓出一條路。當伊德裏斯卿俯視年紀輕輕的狙擊者半邊是血的臉龐,頓時一股怒氣與憎惡直衝而上,他踢了犯人一腳,一聲鈍響喚起伊德裏斯的記憶,他想到泰莉莎夫人當時叫喊的內容,於是地瞪視著身旁將兵吼道。

"不準褚士朗卿離開!這件事非向那家夥問清楚不可!把他抓回來!"

其實伊德裏斯沒有必要行使法律上的拘拿權,事到如今隻要將褚士朗召回"天城",褚士朗就能完全明白這其中的政治意味。隻不過在這種情況下,論誰處於伊德裏斯的立場都會下達通緝命令的。

"不是我設計陷害褚士朗的,這次是他挑起的事端,如果他自認問心無懼的話,應該會接受傳喚乖乖返回才對,否則就是那家夥心裏有鬼!"

伊德裏斯到現在仍然如此認為,隻不過他一直無法確定褚士朗就是暗殺藩王未遂的幕後主使者。

在經過解剖後,狙擊者的體內出現藥物反應,這證實了不為人知的陰謀的存在,即使沒有經過確認也能推測心智操控的可能性相當大。而另一方麵在伊德裏斯的指揮下,憲兵格爾德溫上校立刻對狙擊犯的身份展開調查。狙擊犯的名字是E·懷特,階級一等兵,單身,且出身於維爾達那母星,曾被懷疑是效忠維爾達那朝廷的保皇激進派,然而家庭背景相當單純,幾乎不可能與維爾達那朝廷有所關聯。

不過這次事件卻被伊德裏斯用來做為欺壓維爾達那皇帝哈魯夏六世的一項利器,伊德裏斯對於哈魯夏六世的態度向來無禮又充滿敵意,這時更是變本加厲,在這次事件真相大白、證明與朝廷毫無瓜葛之前,嚴禁皇帝一家人離開皇宮並加強監視人力。

"可恨的伊德裏斯!可恨的伊德裏斯!"

哈魯夏六世如同古典戲劇裏的演員股詛咒著年輕的公爵,因為除了詛咒以外他還能做些什麼呢!

就在憤憤不平的詛咒聲之中,遠在巴格休惑星的亞曆亞伯特與褚士朗發出宣言抨擊伊德裏斯的專斷以集結反伊德裏斯勢力,其中有一段文章明言批判伊德裏斯:"在維爾達那朝廷蠻橫無禮,有失臣子的分寸。"足以令孤立無援的哈魯夏六世高興得大呼過癮。

伊德裏斯雖被兩名公爵指為"君側的佞臣",但他並未沉溺於激憤之中,他打算先處理一族內部的問題,這項行動顯示他思考模式的基本原則。伊德裏斯邀請已故哲力胥的母親泰莉莎夫人來到他的辦公室,主要目的是想詢問她一些事情。

"公爵夫人,這次邀請你來是因為我有事想請教你,或許你已經知道了。"

"咦?到底有什麼事?"

夫人的眼球一骨碌地轉動著,顯得浮躁不安。

"公爵夫人,希望你可別說你已經忘了,前些日子,你不是喊著:這是褚士朗於的好事!既然你會這麼說,不知你有沒有什麼根據?"

"哎喲?真奇怪。"

泰莉莎夫人刻意抖動著咽喉肥厚的贅肉。

"你指的是哪裏奇怪?"

"因為,在我聽起來,伊德裏斯卿你這段話好像在為褚士朗卿辯護一樣。"

"我隻希望查出事實的真相而已,公爵夫人。"

"哎呀,是、是這樣嗎!我還以為你會很高興呢!"

"藩王殿下此次受難,我有什麼好高興的?夫人,希望你不要有所隱瞞,老實回答我,該不會是你驅使刺客謀害藩王殿下,企圖嫁禍褚士朗卿吧?"

伊德裏斯有意對夫人來個出其不意的喊話,將她逼迫到心理的弱勢地位,套出所有的實情。隻是沒想到劇藥的效果太強了,泰莉莎夫人發出尖叫,整個身體往後仰連人帶椅摔在地板,眼球翻白口吐白沫。

自此以後,泰莉莎·鐵達尼亞公爵夫人的歇斯底裏症狀複發,隻好關在特別病房裏。豪華家俱的尖角全部削成圓邊,壁麵塞進厚層的棉絮,隻能以豐盛形容的膳食全裝在紙製的食器裏以防止狂暴的激情隨時奔騰。兩名女醫師與六名臂力過人的護士負責她的病房。安排了以上的措施之後,伊德裏斯終於得以鬆一口氣,雖然沒有問出重點,但透過這項處置,泰莉莎夫人形同禁治產者,先前她想在五家族會議取得席次的提案對鐵達尼亞全體等於是個惡夢,現在已經不可能實現了,隻是如此草率了事,想必連已故的哲力胥公爵地下有知也會發出憤怒的咆哮。

才過數日,伊德裏斯又積極查辦一名女性,對象就是蒂奧多拉·鐵達尼亞伯爵夫人,透過各方麵的密報指出她企圖煽動泰莉莎夫人的政治野心。當蒂奧多拉被傳喚到辦公室的時候,伊德裏斯甚至連句請坐也不說,全身的毒氣凝聚在舌尖上朝她猛攻。

"真佩服你沒有逃走。"

"為什麼我非逃不可呢?伊德裏斯卿,藩王殿下的心腹。"

"少給我裝傻!狐狸精。"

伊德裏斯突然破口太罵,仿佛猛然揮出利劍一般。蒂奧多拉平靜的態度沒有受到一絲的影響,隻是對伊德裏斯投以冰冷的視線,並朝桌前的椅子坐下。"誰準你坐下的!"這句話伊德裏斯並未脫口而出,他立刻進行審問。藩王負傷之前,兩人雖是床上的親密夥伴,一旦舍去虛偽的溫存,現在的伊德裏斯就是個無情的法官。他把複數的報告書攤在眼前,指稱蒂奧多拉拜訪泰莉莎夫人具有教唆並煽動其爭取五家族代表會議的嫌疑。

"請問,這何罪之有?"

蒂奧多拉泛起一層薄薄的笑意答道。

"我又沒有排擠任何人,隻不過找個人選填補空著的席位,至於什麼會找上泰莉莎夫人,那隻是出於政治上的選擇罷了,還不經於問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