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跟我打馬虎眼!"
伊德裏斯咬牙切齒道。
"你那所謂的政治選選擇,就是讓泰莉莎夫人出席會議,你再從幕後操控她以獲取實權,不自量力也該有個限度!-
遭受伊德裏斯嚴苛灑彈劾,蒂奧多拉仍然保持一貫的平靜,正麵頂回藩王代理人的視線。
"即使事實如此,那也是是泰莉莎夫人與我之間的問題,在成為五公爵的一員之後,擁有參謀或智囊團本就是理所當然的,我身為泰莉莎夫人的朋友,義務建言有什麼不對呢?"
"你的朋友一定相當驚訝,你倒說說這種被人利用並操控的友情。是出於哪本字典?"
"你有什麼資格跟我從談交友之道,你自己連個朋友都沒有!"
如果蒂奧多拉的意圖是傷害伊德裏斯,那她已經成功達到目的了。伊德裏斯的臉色頓時化為螢光紙的顏色,不到兩秒就複原了,他立刻叫喚衛兵,聲音裏夾雜著壓抑的激動,聽起來就像是和著假聲的半調子嶽得爾樂曲,受命走進室內的六名強壯的士兵們一時掩飾不住疑惑的表情。
"衛兵!將這個女人軟禁在她的住處,嚴禁外出,所有訪客必須經過搜身檢查,電話與郵件均要過濾,每天固定向我報告!"
"不可被這個女狐狸誆騙,沒有我直接下令,誰也不準放她出來!"
"遵命,那麼期限是多久呢?"
"直到我點頭允許。"
伊德裏斯由上往上揮動左手,命令眾人退下。蒂奧多拉態度優雅地站起身,伊德裏斯並未聽到她內心的低哺。
"哼!膽小鬼!到時就等著看你被自己應付不來的權力重擔給壓垮吧,我真期待一百天後的情勢……"
蒂奧多拉在衛兵的包圍下離去,伊德裏斯朝著已經關上的門扉再次咕咕了一句"狐狸精!",接著將苦悶的心情化為言語吐露出來。
"真是,這裏難道沒有一個人值得信賴嗎?我什麼事都得一個人來……"
權力的獨占同時也是孤立的確認,看來延續至不久前五家族的統治體係似乎具有一定的優勢。伊德裏斯打死也不承認,負責外征的亞曆亞伯特與主持內政的褚士朗這兩人擁有出類拔萃的領導能力。二加變成二減的現在,數值的變化直接成為責任的重擔加諸於伊德裏斯的雙肩上。雖然伊德裏斯憑借一己的力量完善處置每項課題,這是因為目前鐵達尼亞兩派之間尚未開啟戰端的緣故,一旦進入實戰狀態,很明顯的,伊德裏斯瀕臨飽和的處理能力將立即破產。
"我連半天都不能離開一步,要是有人趁我不在天城的期間,私自擁立藩王殿下發動政變,那後果不堪設想。"
其實"天城"裏沒有人具有足以發動政變的力量,即使明白,心裏的一絲不安仍然抹之不去。於是伊德裏斯並未回到維爾達那朝廷繼續擔任國防部長一職,並非他放棄大臣的地位,而是暫由部屬代理,自己則留滯於"天城"。
因此維爾達那帝國皇帝哈魯夏六世陛下又能恢複平靜的日子,他自然為此狂喜不已,因為以後在朝廷就可以不必再看到伊德裏斯了。雖說代理職務的國防次長是伊德裏斯的部下,同時也是皇帝的監視者,然而伊德裏斯不僅是欺壓哈魯夏六世的鐵達尼亞象征,其中亦包含了哈魯夏六世個人的憎惡。
除了這一類敢怒不敢言的例子以外,伊德裏斯另外還受到公開的抨擊。
"各位仔細想想,藩王這次負傷休養,能夠從中獲得最大好處的是誰?現在在天城握有獨裁大權的又是誰?眾目焦點、千夫所指均集中在伊德裏斯身上!這次事件、這個分裂局麵的主謀者正是伊德裏斯,不作第二人想!我們對藩王殿下絕無一絲叛意,我們要求的是剝奪伊德裏斯以不當手段得到的地位與權力,我們才是藩王殿下的忠臣,而伊德裏斯正是奸臣,鐵達尼亞人應該團結起來共同討伐伊德裏斯!"
這是亞曆亞伯特、褚士朗兩名公爵對外宣言的部份內容,伊德裏斯在得知之後勃然大怒。
"那兩個家夥已經不是公爵,而是一介罪犯!鐵達尼亞的正規軍豈會服從一個帶罪在身的統帥?那兩個家夥簡直連大義兩個字怎麼寫都不曉得!"
據報亞曆亞伯特旗下指揮的巴格休遠征軍將士全無離營的動靜,這項消息令伊德裏斯動搖不已,此時一位名為馬利夏爾上校的士官發言了,此人即是在藩王暗殺未遂事件當中從背後擒抱伊德裏斯的那位蓄有黑色短須的中年上官。
"公爵閣下,目前最重要的是藩王殿下安然無恙,隻要讓眾人明白殿下是完全信賴你的就行了。"
"那你說應該怎麼做?"
"屬下鬥膽,依屬下的意見,可以恭請藩王殿下立於通訊螢幕麵前,以尊口親自表明對伊德裏斯閣下的信賴,如此一來,遠征軍的將士們也將舍棄迷惑,重拾對天城的忠誠。"
"你意思是說,我所說的話根本得不到將士們的信服嗎?"
"閣下,屬下並無此意……"
"我明白你的意思,剛才是我太多話了,請別放在心上,上校你的提議我記住了,希望從今以後若有任何建言盡管明說無妨。"
伊德裏斯也有對部屬的忠言表示感謝的時候,隻不過他不可能把藩王從病床上拉起來,這難得的妙計便無法具體實踐。
目前僅剩的優點就是,藩王亞術曼的妻妾們並未幹涉伊德裏斯的言行,她們全力投注於看護亞術曼,幾乎少有時間接見伊德裏斯。
按照鐵達尼亞的傳統,藩王與四公爵的妻妾們是不能也不可參與政權中樞的運作。古代王朝曆史之中,為了預防皇後與外成將國家大權據為己有,母親在生下太子之後被迫自殺的前例層出不窮。鐵達尼亞雖然實行崇尚血統純正的統治原則,做法還不至於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卻也必須強力排除姻親介入政治。
話又說回來,現在的伊德裏斯需要由身邊挑選出能夠輔佐他的人,而且是愈快愈好!
Ⅲ
五月十日,伊德裏斯再度傳喚胞弟拉德摩茲前來辦公室。畢竟對伊德裏斯而言,派得上用場的親人也隻有拉德摩茲而已。雖然麼弟傑爾法十分尊敬長兄,但今年也隻有十三歲,姑且不論未來,至少在此刻還無法成為有用的動力,因此縱使有諸多不滿,伊德裏斯還是隻能提拔拉德摩茲。伊德裏斯的競爭者,已故的哲力胥也對自己的胞弟亞瑟斯的無能傷透了腦筋,一想到亞曆亞伯特與褚士朗底下沒有不成材的胞弟,伊德裏斯又引發了無名火,最好來個人扯那兩個家夥的後腿!
伊德裏斯為拉德摩茲準備了上打的職稱與頭銜,但其中還是謹慎地剔除了可能握有太多實權的官位,最後選出了地位不甚重要、不過形式上在必要的儀式缺一不可的職權。拉德庫茲似乎識穿了兄長的意圖,因此不表示接受。對於胞弟拒絕自己推薦的職務,伊德裏斯報以無奈的目光。
"拉德摩茲,不是我不讓你當大官,一旦你擁有過多的權限,你想外界會接受嗎?畢竟你還是太年輕了,所以我認為你最好努力充實自己,等你年滿二十歲以後再說。"
"可是我十七歲就當了維爾達那帝國的親衛司令官呀!"
這段狂妄的說詞當場令伊德裏斯聽得火冒三丈。
"你說你立過什麼功勳!別忘了是我讓你爬到那個地位的!你什麼事也不會,隻會跟別人發生無謂的爭執,丟盡我的臉罷了!你聽清楚了沒有?"
"大哥你意思是說你幫了我很多多忙,可是我覺得你都是在為自己想而已。"
"你說什麼?"
"我在大哥的心目中隻不還是擴張勢力的工具罷了,我知道大哥你一向討厭我,既然討厭我又要提拔我,因為這隻是大哥為了日後成為藩王所使用的一種手段而已,現在事情的發展不如大哥所願,難道就應該把過錯全怪到我頭上嗎?"
伊德裏斯看得出拉德摩茲雙眼靈裏充滿怒氣的火炬正熊熊燃燒著,一股莫名的惡寒流竄在伊提德裏斯的背脊,他不得不靜靜聽著胞弟的長篇大論。
"我一直盡力為大哥著想,現在大哥雖然代理藩王掌握大權,可是實際上……"
拉德摩茲突然閉上了口,仿佛有個人以無形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大哥,你最好別再問下去,知道太多的話,大哥的立場就更慘了。"
"……什麼?"
伊德裏斯再次以銳利的威嚇目光刺穿胞弟的臉龐,冷不防地他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不安視然侵襲而來。這小子在故弄什麼玄虛?伊德裏斯仔細觀察著胞弟的表情,拉德摩茲的表情顯得弩鈍,令人聯想到某種爬蟲類,然而遲滯的表情也是一種甲胄,可以隱藏拉德摩茲的內心。伊德裏斯無法忍受這種一觸即發的沉默片刻,正當他打算開口詰問胞弟之際,內部通信發出低沉的聲響。此時很難分辨出這陣鈴聲救了兄弟之間的哪一個。發出聯絡的是藩王的侍醫,表示尊貴的傷患有事傳喚伊德裏斯。
於是一無所獲的伊德裏斯斥退胞弟,倉惶地奔向藩王的病房。侍醫叮嚀過注意事項之後,便留下伊德裏斯一人麵對傷患,還不等伊德裏斯開口問安,橫躺在病床上的藩王便開口問道。
"伊德裏斯卿,這陣子的情勢如何?"
這是一個與其說是預料之中,不如稱之為理所當然的問題,然而伊德裏斯實在很難啟齒,即便是實情也必須經過言語上的修飾。
"天城上下對於藩王殿下的忠誠完全不見一絲動搖,對於此次趁著殿下遭逢災厄之際濫用職權的亞曆亞伯特與褚士朗兩人,全體無不義憤填膺,立誓必將征討兩人……"
空洞卻激昂的演說被一個低沉的嗓音無情地打斷。
"伊德裏斯卿。"
"是、是的。"
"天城外的情勢又是如何?"
事到如今,伊德裏斯明白自己是騙不了藩王的,現在回想起來,四公爵向來對藩王亞術曼敬畏有加,經常從藩王身上感受到沉重的威壓與被支配感,現在隻剩伊德裏斯一個人承受著這股壓力,可惜這項體認並不會讓人覺得光彩,反而需要痛苦的覺悟。
"亞曆亞伯特與褚士朗兩人的言行完全不見絲毫的反省與悔悟,還進而煽動旗下軍隊甚至召集各地的不肖分子,足以證明此二人有意公然反叛藩王殿下。"
抹去表情的雙眼直盯著天花板,藩王亞術曼如雕像般一動也不動,伊德裏斯忍受著自己說話的聲音與持續許久的沉默,就在他的忍耐力瀕臨極限的前一刻,先前凝視著天花板的藩王終於轉動起他的聲帶了。
"亞曆亞伯特與褚士朗那兩人啊,孤有意給予他們期待與權限。"
"哪兩人可是謀反者啊!殿下!"
伊德裏斯明白自己現在的言行在負傷的藩王麵前顯得有些幼稚,但語氣仍然十分激動。
"那兩人誣陷我軟禁藩王殿下,企圖進行專斷獨裁,這是何等低劣的謊言!實在不能輕言饒恕!"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
"啊……?"
"如果你真有這等霸氣,那麼這張獨一無二的寶座便會自然而然落人你的手中。"
藩王向著啞口無言的伊德裏斯輕輕擺手,示意要他退下。走出病房的伊德裏斯腳步略顯蹣跚,看起來好似喝醉了酒一般,在門外待命的待醫微微挑動著眉毛,機警地不發一語,默然目送年輕公爵的背影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