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爺爺這人很怪,仿佛什麼都知道,卻沉默寡言。
他無兒無女,一個人住在我們的院子裏,從不找人麻煩。
聽到舵爺王三江都叫他老前輩,大家猜測他應該是做過袍哥,幹過打家劫舍的勾當。
我有個直覺,徐爺爺也是一個革命者。就像是意大利的燒炭黨人,或者是俄國的十二月黨人。
聽完挺進報的故事,我就問過徐爺爺:“那個徐遠舉有什麼魔法?能抓這麼多人?”
“主要是市工委書記劉國定和組織部長冉益智都叛變了,下麵的基層幹部很多都是被自己的上級給出賣了。”
我瞪大了眼睛,感到有些背心發涼。那天晚上,我夢到一幢大樓,正麵隻有一道虛掩的窄門,沒有人站崗。
門裏很黑,有個衣著華麗的貴婦獨自站在窄門的外麵,踟躕不前。夜幕降臨,天上飛起雪花,風越刮越緊。
裹著一身的風雪,一個禁衛軍官提著劍走了過來。他的身後是兩個高大的衛兵,手裏舉著熊熊的火把!
禁衛軍官看到了貴婦,大聲喝斥道:“滾開!這裏是禁區!”
“喲,這不是我們千裏走單騎的仇將軍嗎?”
借著火把的光,軍官看到了一個二十出頭的貴族女子,穿著一身桃紅色的鹿皮長袍,腳上是一雙黑色的馬靴。
“徐小姐,你怎麼有興趣跑到我的虎牢重地了!”
“仇將軍不是抓了一個女亂黨嗎?能不能讓我進去看一看?”
軍官兩眼放光:“可以啊!我把你抓了,你們不就可以見麵了?”
貴婦又是嫣然一笑:“這麼嚴重?”
軍官放聲大笑:“有人擅闖禁區!左右何在?”
兩個身材高大的衛士撲到貴婦的身前,冷冷地說:“還不跪下?”
貴婦豎起柳眉:“放肆!我是誰?你們給我閃開!”
兩個衛士剛剛閃開了身子,軍官上前兩步就扇了貴婦兩耳光。接著,他一把抓住貴婦的領口,拖進了窄門。
有個衛兵在後麵罵了一句:“真是胸大無腦!”
窄門裏麵就是地獄,刑訊室燃著血紅的火焰。一股冷泉從懸崖峭壁上落進幽深的水潭,一隻凶犬睜著警覺的眼睛。
軍官拉開一道黑色的布簾,裏麵全是冷森森的刑具,帶著血腥味。
第二天,我從噩夢中醒來,仍然心有餘悸。我不知道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夢來?更不知道這些見都沒有見過的刑具居然是曆曆在目!
我懷著疑惑與不安去找徐爺爺,把這個奇怪的夢給他說了。徐爺爺坐在一把破舊的藤椅上,目光深遠而平靜。過了一會,他才說:“這不是夢,你看到的那個貴婦是軍閥楊森的侄女楊漢秀,後來被特務秘密殺害於歌樂山上的金剛坡。”
“哦!”
這個夢就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一道沉重的門。
“夜半三更喲,盼天明。寒冬臘月喲,盼春風。若要盼得紅軍來,嶺上開遍映山紅……”
我仿佛聽到周媛阿姨又哼起了這支歌,仿佛看到花叢的後麵有一尊巨大的石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