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地一聲，是腦中思維崩潰的聲音，公、公主，前朝公主嗎？
怪不得，怪不得自己幼時每每問起自己的父母月姨都會說他們是最尊貴的人，怪不得自己調皮不願讀書時師太用絕食的方式來懲罰她也不忍心打她一下、罵她一句，怪不得福伯慈愛卻畢恭畢敬的目光時時追隨著自己——靜芸庵裏的孩子這麼多，自己卻是最特殊的一個，怪不得——怪不得——原來，我是公主，前朝公主——
羽珊頹然地陷進椅子裏，嘴角揚起一抹自嘲的笑。
靜芸師太沒有看她，徑自說了下去。
“十五年前，你尚在皇後娘娘的腹中，那時天下已不太平叛軍四起，你母後身子本來就弱，加之連日來因國事憂心，生你的時候竟是難產——”靜芸師太的眼中有了淚花，“三天三夜啊，你母後為了你熬了三天三夜，幾次昏死過去，卻始終呢喃著‘保住孩子，保住孩子——’”強抑住欲將奪眶而出的淚水，靜芸師太長舒了一口氣，“你的一聲啼哭，讓所有人鬆了一口氣，包括為了你一直守在門外、三天不理朝政的你的父皇，你母親是他最疼愛的妃子。可是，伴隨你的啼哭，傳來的卻是皇宮被攻破的消息，你父皇隻說了一句‘保住這個孩子，讓我的小公主快樂地長大。’皇上他派自己的貼身侍衛將你秘密送出皇宮，派了我和你月姨照顧你——我是皇後娘娘的乳母，皇後娘娘是我看著長大的，月兒，也就是你的月姨，是娘娘大婚時的陪嫁丫鬟，皇上信任我們。我們帶著你跑了五天，終於來到了淨壇寺，方丈他慈悲為懷，沒有多問就收留了我們，隨行的侍衛把我們安頓下來就回了皇城，再也沒有回來。後來，後來從皇城傳來你父皇與母後飲鴆自盡的消息，那時，已是淩家的天下了——”
說到這裏，師太淚水奪眶而出，十五年了，這淚遲到了十五年，皇後娘娘啊，我可憐的皇後娘娘——月姨也是泣不成聲，福伯抹了把老淚，接著師太的話說下去：“三位皇子全部處死，還有皇後娘娘的父親禦史大人，家產沒收、家人充軍塞外，老奴當時因為南下替大人辦事而幸免於難。誰知回來已是物是人亡，大人待老奴恩重如山，大人一死老奴也生無所戀，本想追隨大人而去，卻在淨壇寺的後山碰到了靜芸，後來就建了這座靜芸庵，決心將你撫育成人——”
看不到他們的表情，聽不見他們的哭聲，羽珊無力地扶著桌角，一張臉，慘白，一顆心，麻木了。竟流不出一滴淚來。
靜芸師太看到她這樣的表現顯然有些失望，上前抓住她的肩膀，急切地訴說：“你要報仇，報仇，知道嗎？”
“報——報仇嗎？”羽珊茫然地抬起頭，雙眼毫無焦距。
“對！手刃仇人！”師太的語氣斬釘截鐵。
仇人，是當今皇上！羽珊身子一怔，讓我，弑君！臉色“唰”地一下更白了。
看著東方羽珊悲戚的表情，靜芸師太還要說什麼，卻被福伯擋了下來：“天色已晚，先讓她回房休息吧，報仇的事，明日再議。”——心疼啊，看到曾經聰慧快樂的小公主此刻蒼白無助的樣子，這個忠厚的老人心中著實心疼。
靜芸師太深深地看了東方羽珊一眼，眉頭微皺，終於點了點頭。
忘記自己是怎麼回的房裏、怎麼無力地躺在床上；從聽聞那個消息起，東方羽珊隻覺得胸口悶著一口氣，也不知哪來的力氣衝到窗前，一把推開窗戶，大口地呼了口氣，然後便定定地望著那一輪圓月發呆。腦中似乎閃過了千絲萬縷，卻又一片空白。
這，就是自己的命運嗎？我，要認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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