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移至床邊,小心將那手放入錦被裏去,動作極輕。順手掖了掖被角,防止再有不安分的動作,以致受了寒涼。
那骨節分明帶著薄繭的手欲收回來時,擦過細軟的發絲,不由停駐於臉頰上方一二寸的距離,再不敢靠近一分。
在他發怔的當兒,手臂忽然被人抱住,揣在懷裏。
即使隔著兩層棉被,依舊感受到那微微起伏的胸口,俊臉一燒,合著房間四角取暖的熏籠,愈加熱起來了。
但與之形成對比的是,不甚溫熱的氣息,甚至沒有常人該有的熱度。她冷麼,他皺眉。
起身再去抱些棉被來,卻發現她攥得緊緊的,他怎能離去。微微歎了口氣,想輸送內力,又怕她身子弱受不住。冷峻的表情不由透出一股焦急。
“月...哥哥...”一聲微弱的聲音傳出。
他微驚,倏地看向她猶帶幾分慌張。墨眸深深,似無邊的海,引人沉溺。
她動了動唇囁嚅道:“你又到夢裏來了。”她伸手觸向他的臉,卻被一隻熱烘烘的大手握住,摩挲幾下又塞進被子裏,清冷的表情隱著幾分固執。
那溫暖熱乎的溫度讓她留戀,卻也使她一驚,他真的回來了。
顧香塵猛的起來,撲向他懷裏。他微微退後一些,也回抱住她。
懷中小小的一個,卻讓他的心充實了,很滿。
他從不信那些不靠譜的東西,諸如感情,人心...但他貪戀那些美好的感覺,隻有她能給予的...假若這是他最後的信仰,就讓他大膽一次吧,哪怕是背叛,是死亡...
她在他堅實的懷抱裏吸了一口氣,獨屬於他的氣息,幹淨冷冽卻能溫暖她。
那溫溫涼涼的呼吸拂過,似在他胸膛燒了一把火,一點點燃燒大有燎原之勢。也許是房間熏蒸得有點熱吧。
鬆了手,稍稍退開一點距離,“外麵冷。”他認真且擔憂道。
這樣一來,還真感覺風灌進來,有些冷,主要她剛才正依偎著大暖爐,一下子就沒了...
月看到她的動作皺了眉,因為她不但沒好好裹著被子,還想爬出來。
便眼明手快地趕緊將她裹住,將被子往上拉了拉,連脖頸也遮住了,動作堪稱溫柔。
“要做什麼。”他道。一副我來就好的神情。
“我再點一盞燈。”清澈水眸眨啊眨,因昏暗沒看到對方的神色,而她的表情一分不差地落入幽深的墨眸裏。
很快地,亮起一簇火光,映照著他冰山皓月般的俊顏,使得那清冷的臉龐帶了暖意,又因她而柔和。月將燭台按照她的指示放在了床邊的櫃子上。
顧香塵裹著被子半坐著,而月坐在床邊。
就著燭火,她仔仔細細地看著他,笑得甜甜。嗯,毫發無損,而且很俊!
那眼神雖算不上灼熱,卻快把他燒出一個洞了。他不由緊張起來,抿了抿唇,低啞道:“塵...”
看他緊張的樣子,她不免有些擔心,“你受傷了?嚴不嚴重?給我看看。”
眼見她又要不好好裹著被子,他來不及反應她怎麼突然轉到這句話題上,連忙道。“沒。”
好像沒什麼底氣,她還是不放心道。“給我看看。”
不是剛才還說要做什麼他會幫忙,現在又是另一回事了。冷起來能凍死人的月可不見得會...
“真的沒有。”他鄭重道。
她認真地看了一遭兒,又確信月哥哥不會騙她,方拋開念頭。“呀,月哥哥是武林高手,我一定是腦子壞掉了。”
是呀,月哥哥怎麼會騙她,他什麼都會直說,隻要她問,他便會認真回答,要麼就是不願意說了。不過要從他嘴裏聽到哄人的話,那可就難了...
“不要這麼說自己。”他不讚同道。而且他也不是什麼高手,他會的不過是殺人而已,在那些江湖人士眼裏不過是低劣的,邪魔歪道的,爪牙...
“反正你沒事就好。”她挨近,頭靠在他身側。她才不會說是月哥哥身邊比較暖和呢。
絲綢一般黑亮柔軟的長發垂落下來,有一半散在他身上,幾縷調皮地劃過他的手背,就像羽毛在心尖上撓過。
月低頭,眉眼是從未有過的柔和。
如果他這一生還有什麼可以期待的,那就是眼前嬌嬌弱弱仿佛一用力便會碎了的小姑娘。
心髒不規律地跳動起來,他覺得自己有些失常。
正對上一雙巧笑倩兮的眼眸,甜甜糯糯的聲音道:“月哥哥,你熱嗎?”頭上都冒汗了...
說完,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這麼好的氣氛,也許她能聽到些她平常聽不到的話呢。
“嗯。”月不置可否,卻繼續說了下去。
“你還記得...”他緩緩道。
他突然掃了一眼門外,沉下眉目,身形一動消失在原地,不過片刻又出現在她身邊。
“小雨是自己人...”她曼聲道。就這麼被拍暈了?不知道下手重不重...
“你剛才說什麼?”她很想知道。
“已經不早了,此事明日再...”他溫言道,恍然發現已經快二更天了,入夜寒涼對她身體不好。
“不要啊。”顧香塵就要從棉被裏抽出手來,拉住他撒嬌。
月迅速製止她的動作,隨後幹脆連被帶人的按在懷裏。
她覺得什麼話也不說,光這個一個鑽出來一個按回去這個遊戲,就夠玩好幾個時辰了...
“你要好好休息。”他凝視著她堅持道。
“月哥哥,你要不說,那我肯定一晚上都睡不著了。”她說的可是真心話。
喜洋洋地賴在他懷裏柔柔道,“有月哥哥在我不冷。”
月的臉驀地一紅。二人默然維持一個動作,良久無言...
“塵兒對我說的話,可當真嗎?”月找到了自己的話,低低道。
“我說的什麼話?”她歪頭,她說過的話很多啊。
墨眸劃過一絲黯然,靜默幾許。
顧香塵繼續道:“我對月哥哥說過的話,當然都是真心真意了。我喜歡月哥哥,一開始遇見你就喜歡,我要和月哥哥在一起,你不在我老是想你,你說的話我都記得,等我長大我們還要成親,我...”
清冷一片的俊顏,越來越紅,直逼煮熟的蝦子。
她的喋喋不休,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消失在相碰的兩片唇間。
顧香塵瞪大了水靈靈的眼睛,傻傻地盯著對方長長的睫毛。月伸手覆上,擋住那會讓他呼吸紊亂的視線。
情之所至,不再滿足於鳥啄似的輕輕相觸。
他毫無章法地吻著這個總是讓他這樣歡喜的人兒,舔著她的粉嫩的唇瓣,不時掃過瑩白的貝齒。
平生第一次如此親密的舉動,對象是她一直喜歡的人。對於一向冷麵寡言的月突如其來的熱情,她有些茫然無措。
隻能被動地接受著,有樣學樣地學著月哥哥,試探著伸出丁香小舌,舔了舔。卻極好地鼓勵了對方,進一步的探索。
慢慢地流連輾轉,萬般憐愛,千種不舍,盡付一吻中。仿若天將老,地要荒,情不渝。
臨了,輕輕吮吸一口,方離開。
一個是半吊子全憑自己摸索,一個模仿半吊子,效果可想而知...然相戀的人沉迷情意,貪戀時光罷了。
小臉騰地紅了,連續不斷喘了好幾口氣。聽到月也微喘了口氣,臉上發燙,恨不得用被子蒙住腦袋,別人都看不見自己。
“是我考慮不周。”大手輕輕拍著她的背,緊張地低頭看她,哪管得上臉紅。“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她輕輕搖頭,頭低的更低了,裝蘑菇中。
他怕她這樣的姿勢更呼吸不暢,俯下身看她,一本正經道:“塵兒不是經常對我這樣嗎?”
艾瑪,大哥,你一本正經的說這樣的話真的很驚悚。誰,誰那樣了!說得好像她是大惡霸搶了小媳婦似的,還不是月哥哥萬年冰山,雷打不動,要她怎麼辦。
她抬起一張小臉來,臉色仍舊酡紅一片,清澈的眸子水汽蒙蒙。明明是他比較過分,親的她頭暈暈的。“月哥哥,你欺負我...”
原本淡粉的唇此刻像抹了胭脂般的色澤,紅潤了不少,燈光下水潤晶亮。小嘴正一張一合,說著嬌憨無比的話。他滾動了一下喉結,那香甜的味道似乎還在口中。
“沒。”他垂下看起來冷靜的眼眸。
她背過身去不理他。
“有有有。”他暗沉低啞道,聽到自己的聲音皺了眉。是我不好。
然後...羞赧地看到下麵不能描寫的凸起,暗暗調動內力壓下了起伏的心緒。
半晌後...
“塵,等我做完那一件事後...”他道,“便聽憑你的意見,同你去見宮主。”
“月哥哥你不多待幾天,就又要走了。”小臉上頗有些失落,又迅速抓住重點道,“你要去做什麼?”
他抿著唇,不語。不過今天他不似往日般,吝惜言辭。
“了結一段恩怨。”他注意了一下措辭,沒用什麼血腥的字眼。其實言簡意賅點,殺人,不過殺的是仇人而已。
她感覺到,月哥哥應該是,打算把那些從不願提起的過往告訴她了。這是不是說明她離他,又近一步了?
他的秘密,他不說,她不願意追問。他要說,她願意洗耳恭聽。
“月哥哥,你要告訴我你的事嗎?”她明亮清澈的眼眸無比真誠。
他點了點頭。
一直以來,他不願意讓她看到一丁點不好的事情,殺戮,陰謀,殘酷,血腥,所有該藏起來的,他和那起人一樣,藏得好好的。
可他既認定了她,就不願有隱瞞。別人,他懶得去隱瞞欺騙,她,他想獻上他真實的全部。
就算他不說,總有一天,她都會知道的,他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好。
【十二年前,與以往的任何一天一樣,我在花園裏和人用木劍比劃,那時我父親是青城派掌門。
父親說去為好友賀壽,卻遲遲不歸。回來時卻是父親的結拜大哥,一身狼狽,帶回了一具鮮血淋漓的屍體。說是路上遇到了亡命之徒,父親拚死抵抗不慎殞命,他僥幸逃脫也受了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