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你想出去嗎?”
“嗯?”她懶懶地看他一眼。伸手想去捏他臉,卻發現沒什麼肉,縮回手,哎,很多年前的小正太哪兒去了...出去?大概就是去出門一裏的那片山坡走一圈。
“我不是笨蛋,瘦竹竿!”
“誒,你給我取的諢號嗎?”十三笑得賤兮兮,“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去,我怎麼也想不到,胖球團能變成細麵條。”
瞟了她一眼道,“就你這樣子,誰敢娶你哦。”
“不要你操心,自是會有人娶我的。”顧香塵笑吟吟道,“竹竿你才娶不到媳婦呢。”
那笑晃了他的眼,沒顧及她損人的話,脫口道:“是誰?”
“啊?”她剛才都說了些什麼啊。“哈哈哈,反正我是不會那麼運氣差的,總有個人眼神不好看上了我。”捂臉,月哥哥我對不起你...
“不害臊。”十三瞪了她一眼。
顧香塵撇過頭去,不理他。
“我可是馬上要走了,錯過了就沒機會嘍。”少年的氣息湊到右邊,粗嘎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心中一動,小手拉住了他。她...她...她動搖了,或者這顆種子埋藏了很久,隻等某一天爆發。
她想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很想。
感受自己真實地存在著,存在於這個時空。
意識到那裏怪怪的。抬頭看看他僵硬的表情,順著他的視線往下。
顧香塵立馬訕訕地抽回了手。
十三麵有尷尬,別開眼看向他處。
“咳,你對自己的身世一點不感興趣嗎?”
“你說什麼?”她抬頭,眼露疑惑。
“跟我走一趟,你就會知道答案。”】
顧香塵早已隱隱覺得不對,若是棄女,又為何身中劇毒,陌爹爹為何說謊呢,也許他也不知道。
壓抑已久的向往,令人疑惑的身世,也許還有不打擾陌爹爹和未來娘親的負氣念頭,彙成了一個想法。
她要出去。
低頭,就著紙上暈開的墨,毫端舞動,筆鋒流轉,露出一截皓腕,不多時一幅寫意山水畫就。
顧香塵與平常一樣去藏書閣。不過她此去是見一個人。
嗯,她已經做出了決定。就當是離家出走一回,她任性地想。
自由,自由...自由的曙光呢...就算以後要永遠待在這裏,她也不後悔。
這個時候,她全然忘記了某個愛她至深的爹爹。
十三陽光一笑,遮去不為人知的黑暗。“麵條,你決定了?”
“嗯。”她點點頭。“竹竿。”
“那我們走吧。”
“啥?你說現在?”顧香塵驚詫地看著他。
“你以為你再回去,或者告個別,被人看出異樣,我們還能離開這兒嗎?”十三鄙視道,“要走就趁現在。”
“可是...什麼都不帶嗎?”顧香塵為難道,“至少帶點銀子嘛。”
“銀子我有。”十三淡淡道。
在她萬般不依不饒下,十三終是答應了她的懇求。揣了一張字條,潛了回去。
隻見黑影晃過,穿花度柳,隱藏而行。腳步聲靠近,黑影警覺地藏於花樹後。
綠袍白裳的花走過,四周逡巡一圈,又和一女子說話。那個女子,他記得是她的丫鬟。
他運功隱藏氣息,並無人發現他的存在。斂息術失傳已久,他也是偶然得之。
翻身進入閨房,目不斜視地隨意揀了幾件貼身之物和衣裙,又在梳妝台拿了幾件金銀細軟,絹布一包打了個結,放在肩上。
抽出懷裏那張紙。隻見白紙上短短幾行工整的用炭筆寫的字。
親親爹爹如晤:吾離家出走也,人皆不知,特此告訴。歸日願見諸人安好。諸物具備,不久便回,勿念。塵字
嘴角勾起一抹冷意,倏忽不見。麵無表情地看著紙的最後一角被燒成灰燼。方才離開。
將包袱遞給她,她接過。瞧見平常她不常戴的簪環珍珠幾件,“就這麼點呀。”
“小財迷,這一件夠普通人家生活幾個月了。”他笑著看向她,又瞟向她瘦弱的小肩膀。其實錢財他有,她非要帶點什麼才夠安心的話就帶點吧,他覺得她背不得金銀那種重物。
“哼哼。沒聽過無錢寸步難行嗎?”她又不懂這些東西的價值...
啊,她忘了一個重點,他們怎麼出去?外麵還有一個木頭,就算這個好擺平,那其他人呢...要不驚動一個人,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任他武功再高,還帶著一個毫無武功的她呢。十三約我來這裏,除非……
“你要怎麼出去呢?”顧香塵心下思量,忽然看向他,“不要告訴我這裏有密道。”
十三投以肯定的眼神,“麵條,我想...”他頓住,“被你說對了。”
“你也隻是猜測而已嗎。”她被他這種隨便的態度氣死了。
“那我現在就驗證一下我的猜測是對的。”他狡黠一笑,少年自信而陽光。
說著,他動身開始翻檢查找。這碰碰,那敲敲,四處摸索。
她也和尋寶遊戲似的,跟著一起找。
一炷香過去了...
兩炷香過去了...
三炷香...突然,十三道:“找到了。”
手伸向其中一座燭台,旋轉,燭台紋絲不動。
他蹙了蹙眉,暗暗使了內力,吧嗒——一滴汗落下。
顧香塵默默替她擔了一把心。他再一使勁,警覺地聽著四周的動靜。隻見靠裏的一方書架緩緩移動,露出了後麵一扇約摸三尺寬的門。
十三眼睛一亮,扯出一抹無聲的笑。
顧香塵好奇地上去往門裏看,她從不知有這個所在。不過就連十三打開都要耗費一番功夫,想來她發現了也無用。
快觸到門的時候,被少年一把扯在身後,自己走在前麵。
不意外地聽到小小的抱怨聲,他輕輕勾起了唇。
輕輕捏了捏,握緊了,那手心裏溫軟的觸感,微微使他感到迷惑。
晃了晃腦袋,不去想它。
也許從他決定跨出這一步的時候,他們的距離隻會越來越遠了...
顧香塵安安分分地跟在他身後。通道裏有些黑,她害怕,抓得緊緊的似乎才有安全感。忽然包袱發出淡淡的光。
“笨蛋,平時看你膽挺大,沒想到...”十三如平常一般說道。手上動作卻是將她拉得更近了。
她捏了他一把,結果反將自己的手弄疼了。
“誒?”她翻出一顆珠子來。卻是一顆雞蛋大小的夜明珠。
晶瑩圓潤的珠子散發出明亮柔和的光芒,像夜色中閃爍的星星一般,立時周身照亮了一片,驅散了些許不安。
爹爹送的玩意兒一大堆,她平時都沒注意到這一個,平常看起來普普通通的。
想到陌爹爹,她默默低下了頭。
誰叫未曾得到的東西,往往比已經擁有的東西,誘惑更大。卻不知,擁有過,再失去,當真是心痛呢。
“集中精神,目前看來這裏沒有機關,但還是小心為好。”十三回過頭來。
“怎麼,喜歡發光的東西?等出去我給你找一些來。”他未經思想,話已出口,隨即覺得有些怪異。
她沒有回答,隻輕輕道:“我們真的、要出去了麼?”
“是啊。”十三頓住腳步道,“你後悔了?我再送你回去?”
“不,不想回去。”顧香塵立即搖頭道。她不想再呆在一個地方了,縱然所有人都很好,但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就覺得壓抑。某一種感覺與日俱增。
“跟緊我。”他道。
通道不知不覺中越來越窄,由原來的寬敞,變為隻容兩人並行。而這兩人還是一個高瘦,一個纖弱。
他遠目望向遠處的甬道,竟不能走了,就是一個麵條也勉強至極,免不了磕碰。忽然他感覺到頭頂有風掠過,涼涼的。
十三抬頭,複又低頭。
“麵條,快抱緊我。”
她仰頭,嗔道:“你...你幹嘛?”眼睛裏分明寫著你不要臉。
“你看前麵。”他以目示意。
“我第一次允許人家投懷送抱,錯過了可沒有咯。”十三無謂地玩笑道。
“你個小孩子家家的,怕什麼?”
顧香塵自是看到了情勢。
“過得去嗎?”她猶豫道。
“你抓緊我,別拖後腿,自然能安然度過。”十三依舊是輕鬆的表情。“看不起我的輕功嗎?”
實則剛才轉動機關已經消耗了些內力,此去還算勉強得過,幸好有山石借力。
她依言抱緊了對方的腰身。
“很勉強嘛,你確定不會掉下去。”她那細胳膊確定撐得住?
“我看你不像那種拘束得緊的女子,怎麼別扭起來?”
“你不會低下來點嗎,瘦竹竿。”她沒好氣道。太高了,夠不著!
等到脖子被攬住,他嗤笑一聲,縱身而起。
真的很想賞他個爆栗,這麼好的角度和高度,奈何沒有空出的手。隻能以眼神給以不滿。
“你剛才的意思是,我像很隨便的女子?”她氣呼呼道。
“不是。”十三道。他的意思是她不像那種假正經或者真呆板的人,她好像和這兒的人不一樣,是...
翻騰著肚中不多的墨水...對,就是率真。
“我隻是不喜歡別人碰過的東西,人也一樣。”她說得無比自然。她認為哥哥說的話是沒有錯的,所以她更喜歡和氣質幹淨的人做朋友。
“嗯。”少年的聲音飄散在風中,不知何意。
漸次有更多的光漏進來,風也更大了。少年提氣一竄,又穩穩落下。
腳踩到實地,顧香塵才真正感覺到自己出來啦!
縫隙已經很小了,卻是兩座山峰相依聳立。看不出任何端倪。
轉身。眼前,別有一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