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在吃藥。”白棟從白大褂的衣兜裏掏出一小隻藥瓶來,外包裝寫了維c片,他旋開蓋子,抖出幾片藥來,“這裏麵裝的其實是一些含有鎮定成分的藥,9號樓藥房自己配的那種我換了包裝。”他說,然後把藥片放回去,握緊了瓶子。
“有效嗎?”
“……沒有。”
白棟抬起頭,狀似不經意地看向陸烏,對方也直直望著他。
陸烏的目光仿若實質,沒有一絲可供逃避的縫隙,卻是溫柔的,他緩慢地開口,語氣平常卻又十分鄭重。
“這一次,不管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給你答案。”
白棟籲了一口氣,低頭看了看兩人交疊在一起的手掌,再抬起頭的時候開口了。
“我在念大學之前,就猜測自己有精神方麵的疾病,我感到緊張和憤怒的時候,會短暫地失去意識,卻不是暈厥,這是根據我清醒後,周圍人的反應推斷出來的。就好像在我失去意識的時候,我的身體仍舊自如。”
“後來我主攻了精神治療,把懷疑範圍縮小到了人格分裂症,卻再也沒有出現過斷片現象,直到我來到9號樓,遇見了你。”
“我做了記錄,每次失去意識的時候,你都在我身邊,所以這讓我聯想到了你的‘感染’症狀,你會被激烈的腦波影響,而依照我以往的經驗,在我記憶斷片的時候恰恰都是我情緒最激烈的時候,這個時候你被我感染了嗎?”
“你過去跟我談論過曾經被感染的經驗,你能夠得到感染源的記憶和人格映照,你就像一麵鏡子,或者一種容器。你提到過,曾經因為跟三個精神病人的接觸,導致你身上同時出現三種病症,並且反映了三種人格,那這種情況,會不會跟人格分裂相似呢?我有意識地用人格分裂症帶入你我的情況,發現完全符合,分裂人格一般都是因為主人格無法承受痛苦或恐懼而產生的,與我失去意識時的情況相符,而在我情緒激烈的時候,接收到我的腦波的你,其實已經被我感染了,但因為我的病症是人格分裂,這與你的精神本質相排斥,因為你自己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能夠映射不同人格的人,所以你被我感染,卻不能在自己身上進行人格分裂,就像同極相斥,你不能去容納一種與自己類似的症狀。”
“很快,關於人格分裂症的假設得到了證實。”
“其實我的統計不完全正確,並不是每一次我失去意識的時候,你都在場。被伍迪傳喚審訊的時候,因為他們的逼問,我第一次……”
白棟出現了停頓,他一直條理清晰的敘述像是迷了路,不曉得要如何表達了,陸烏看著他,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我第一次……”白棟低下頭去,半晌後抬起來,臉上是一種近乎顫抖起來的糾結神情,“我不知道該用哪種人稱,是我第一次察覺到了他,還是我第一次被察覺到了。”
陸烏漆黑的眸子像是被突然照進了光,他的身體也不由自主地向後撤了撤,他一時間有些驚惶,雖然早就料到了,但是這種來自白棟親自開啟的閘口,仍是一種衝擊,就像蟄伏暗處已經擁有洞悉一切的夜視能力,猛然迎來光束時,還是會本能地覺得,被光打到眼球產生細小刺痛。
白棟因為陸烏的條件反射而窒了一秒,但他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我得到了一部分從未有過的記憶,關於我曾經恐懼的,關於那三個小時,我到底在哪裏。”
“是我。”白棟說,他看著陸烏的眼睛恢複了平靜,“是我殺了小林護士。”
他把手從陸烏的掌心裏抽出來,無意識似的捏了捏:“這樣一切都有了解釋,為什麼案發當晚的記憶有偏差,為什麼我會在對你的催眠裏看到自己被埋葬,甚至,我為什麼不願意追問你命案細節,為什麼想要拉上你一起逃跑,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的潛意識記得,我都幹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