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域香港
杜月笙在上海紅透半邊天,跑到香港來總歸是個“逃難的”,論交結官府,香港是英國人的天下,杜月笙自上至總督下至當差、警察,一點關係也拉不上。談幫會弟兄,杜月笙倒有一個,即青幫中人,後被稱為“香港杜月笙”、“夜總會皇帝”的李裁法。
他28歲,到香港三四年間剛剛正在往上竄。李裁法自幼敬仰杜月笙,他一生一世都在向杜月笙看齊,他在上海時曾拜在“通”字輩王妙紀的門下,而在新光大戲院擔任售票,他因新光戲院老板夏連良的介紹,認識了杜月笙的結拜弟兄、“小八股黨”之一的芮慶榮。李裁法對芮慶榮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很尊敬,杜月笙抵港不久,芮慶榮不久跟著而來,李裁法便與芮慶榮異地重逢,同為一氣,間接也成為杜月笙在香港的一支力量。相反的,杜月笙等人到香港,青幫在港聲勢,自也為之一壯。
日本人在上海布下了天羅地網,結果還是被杜月笙從容不迫,“絕不化裝”而逃出,新憾加上了舊恨,他們便對杜門中人狠狠的報複,使得杜月笙在香港幹著急,心急如焚,於是,他又盡量設法讓他要緊的人多逃出來幾個。家人中是姚玉蘭先來,和他在九龍半島飯店閉室而居,長子杜維藩繼而趕到香港不久又回上海,沈月英離不了鴉片煙榻沒來,三樓孫夫人遠遠地去了英國,二樓陳夫人則隻在他旅港時期來探過一次夫,視同掌上明珠的大小姐杜美如跟她母親姚玉蘭往返港滬之間好幾回,杜公館裏最能幹的大媳婦多一半時間留在華格臬路照料一切。
要好朋友來的是張驥先,跟北洋中人交情很深的吳家元,“小八股黨”的頭腦來了顧嘉棠、芮慶榮和葉焯山,杜公館秘書翁左青,後來加上徐采丞介紹的胡敘五。杜月笙分配工作,派翁左青管文電和賬房、胡敘五則專任記室,弟子裏麵則召來了沈楚寶、林嘯穀、朱學範、郭蘭馨,還有一個要緊人物張子廉,杜月笙要叫他來從速建立洪門關係。
人馬一撥撥來,場麵漸漸打開,開旅館長住房間,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於是杜月笙便派人找房子,作小住香港的打算。這香港杜公館便在姚玉蘭到港以後,設立於九龍柯土甸道113號到115號,雙開間門麵,三層樓,恰好與上海華格臬路杜公館差不多。屋主是澳門煙賭大亨,素有“澳門杜月笙”之稱的高可寧,“澳門杜月笙”高可寧有的是鈔票,前些年他一口氣娶了兩位“名兒媳”,一個是葛蘭,一個是尤敏。
張驥先、吳家元、顧、芮、葉等人大家一道住在杜公館。
於1938年1月20日,許世英自駐日大使任內下旗歸國,沒有尋到房子以前,便住在香港杜公館的三樓,居室和張驥先遙遙相對,閑來無事,他臨了八大幅王右軍的聖教序送給杜月笙,杜月笙很高興,懸在客廳的兩壁,往後江南名士,和於右任一齊辦過《民籲報》的前監察使楊千裏也被杜月笙接到香港,杜月笙如果有什麼重要文稿、題詞題字,常常要借重他的大手筆。楊千裏曾集杜句,為杜月笙題了一副對聯,杜月笙便喜滋滋地掛在客廳中間。聯曰:
三顧頻煩天下計;
一生好做名山遊。
楊誌雄和楊管北兩位智囊,由於上海方麵事務很多,總是在滬港之間來回的跑,楊誌雄去了上海,楊管北便留在香港,楊管北要走,楊誌雄再來。在杜月笙的帶領下,秦待時、江倬雲、龐京周、毛和源等一般老朋友都接受了杜月笙的忠告,相繼避難香港,這幫人也是杜公館的常客。
這時,杜月笙擔任兩項職務,那是每天他都要做的事情,一個是中國紅十字會總會副會長,會長王正廷這時在菲律賓,一切業務全交給杜月笙,杜月笙又交給他的得意門生、“紅十字會”秘書郭蘭馨代拆代行,郭蘭馨便在杜公館三樓右首要一個房間,作為辦公室,長駐辦公;另一個業務是“賑濟委員會常務委員”,主管第九區的賄濟工作;這裏的日常行政事項,杜月笙派他另一得意門生林嘯穀負責主持,林嘯穀在樓下也要了一間房,每天過來辦事。因此,柯士道113到115號杜公館,裏麵又設了“中國紅十字會總會”和“賑濟委員會”兩大機關。
賑濟委員會的對麵,住的是芮慶榮和吳家元,後來葉焯山到了,芮慶榮的家眷不久也趕來,他搬到德承街去自立門戶,他的那間房便移交給葉焯山,葉焯山仍是在打光杆,這位百發百中的神槍將,一直在香港替杜月笙把頭一道關。顧嘉棠跟芮慶榮兩個,住是住在外頭,每天中午以前,一定會照往先早年的老規矩,準時準刻,到杜公館來向杜月笙哥報到。機密大事他們還是要找杜月笙商議參詳。
杜月笙自己一家,不論來了多少人,都住在二樓。
無意間,杜公館仿效了曾國藩的會食製度,每天中午,開一桌飯,人多再加,家人父子,親戚朋友,老弟兄,師爺、秘書還有學徒子、徒孫們,談談說說,聚而食之。菜色不多,卻是極精,因為港滬之間多的是輪船、飛機往來,香港市場買不到的江南菜肴,川流不息送到杜公館,因而使這一幫流浪客減了思鄉之情,餐餐吃得朵頤大快。他們交換消息、商議事體,都在這一餐飯間,輕鬆愉快的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