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特別漫長。夢裏的我,將血玉贈予他為定情信物……新婚之夜我們以玉為證許下誓言:“死生契闊,與子成說;生生世世,永不相忘”……我隻身來到奈何橋,為了不違背當初的誓言,偷偷倒掉那碗湯……再次轉世為人時,赤身裸體的我手裏仍緊緊地攥著血玉……
是日清晨,在那婦人的懷抱和愛憐聲中,我終於醒了。而她滿臉倦容,發黑的眼圈,想必一夜未眠,心中突然不忍,輕輕喚了聲:“母親…”
“我的兒,你想起為娘了?這些時日真真嚇死為娘了!”說著又把我摟在懷裏。
跪在一旁替我更衣的姑娘,名喚沉香,是這原主自小近身侍候的丫鬟。她幫我穿戴好後,對鏡梳妝,銅鏡中映照出我的麵容:鵝蛋臉,眉毛彎彎,雙眼皮,鼻梁高挺,嘴唇微薄但棱角分明。看長相和身形,也就十三四歲,卻已然能分辨出是個美人坯子。沉香安靜地為我梳著長發,喃喃道:“小姐看來是大好了,這些時日可嚇壞夫人和宇文公子了。”我努力回想,隻記得昨日的事情,卻完全不知在這原主身上曾經發生過什麼,暗自盤算後,還是決定問個清楚。
“沉香,我可能躺了太久,頭有些疼,你可以幫幫我嗎?省得再說錯話,讓我娘擔心。”
“小姐,莫著急……”
原來這位原主,上官冰兒,生於世代忠良之家,曾祖上官頡曾任前太子太保,也就是當今聖上的帝師;祖父上官衍為大興明啟十年進士,後召授崇文館學士,遷秘書郎,天啟六年官至宰相;父親上官明哲雖一直外放,曆任知縣、知州、刺史,但有當宰相的爹做後盾,前途怎會不光明;其他叔伯也多為封疆大吏或行走內庭。不得不提的是上官冰兒的姑母,上官中雲,十五歲嫁入東宮,十八歲入主中宮,輔佐當今聖上十幾年,雖不至琴瑟和鳴、神仙眷侶,但稱得上舉案齊眉、伉儷情深,舉國上下傳為佳話。就連原主的這位母親,上官明哲的元配夫人——宇文琳冉也是極有來頭。外祖父宇文孝政十五歲就跟隨先皇南征北戰,威名赫赫,天下統一後卻主動交出兵權,深得皇上垂青,敕封寧國侯,世代沿襲。唯不盡人意是家中子嗣單薄,嫡女、庶女加起來有六人,卻隻得了一個兒子,即時任禮部侍郎的我的舅父宇文淵,隻生得一個孫子,就是之前喚我好妹妹的那位少年——宇文聿。這麼說來,他就是我的嫡親表兄了。
至於我為何躺了這麼久,讓全家人著急了這麼久,沉香並未細說,隻是提到與進宮有關。也不難猜測,想要世代顯赫,必須攀附皇親。有了前幾世為人的經驗,我深知自己這樣的年紀正是選秀的好時候。隻是可歎命運捉弄,讓我那心中的夢越來越縹緲。況且窮盡我畢生所學曆史知識,也找不到“興”這個朝代,那麼,要如何在更為陌生的時空裏尋找我的他?!
今日,沉香為我薄施粉黛,因還未及笄,隻用一根絲帶將如瀑青絲打上結,再配一身淺碧色百褶如意月裙倒也顯得娉娉婷婷。許是在屋內呆得太久,外麵的陽光刺的人睜不開眼,隻得適應好半天。這座府邸占地極廣,四周青瓦高牆。以正殿為中心,格局分為東西兩部分,西邊是住宅,分成若幹小院,東邊為會客、書齋、武庫、飯廳等用途。園中亭台樓閣、小橋流水自不必說,每一處都透著能工巧匠的細膩心思。所有映入眼簾的大小物件無不刻有“寧國侯府”字樣,沉香已告訴過這是在我外祖父的府邸,所以並未感到驚訝。
前頭朝我揮手的是我在這裏的母親,昨兒守我一夜,今早讓她回去休息,這會兒怎麼又來了。
“娘,您辛苦了,多休息一下,我這就去拜見外祖父、外祖母和舅父、舅母。”
“好孩子,隻要你好了,娘無礙。我陪你去。”她溫柔的目光,讓我想到了在另外的時空裏另外的兩位母親,不禁眼圈濕潤。
穿過湖心走廊,撲鼻而來的桂花甜香,令人神清氣爽。正殿上首刻著“基德有常”四個大字。我隨著母親怯怯走入廳堂,麵向上座的兩位老人行三叩九拜之禮,緩緩道“外孫女前來拜見外祖父、外祖母大人,願二老福壽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