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而今才道當時錯,落盡梨花月又西(1 / 1)

轉眼就要到中元節,儀文府裏的內侍們每日隻睡兩個時辰,忙得腳不沾地,為皇家祭祀典禮作準備。我當然知道,機會又來了。皇家先祖的靈位都是供奉在太廟的,屆時儀文府總領侍將領著我們,帶著祭品、祝版,提前三日齋戒,於太廟內恭迎聖駕。

七月半當日,皇帝乘禮輿,協眾親眷和內閣大臣們著祭服出宮,至太和門換金,午門擂鼓,法駕鹵薄前導。至太廟後,太常寺卿恭導皇帝由太廟南左門入,盥洗後從左門入殿,隨之韶樂奏起,祭拜儀式就開始了。我捧著經卷,偷眼掃去,層層密密,卻還是一眼就找到了跪在人群中的太子,我的玉林。

剛想偷偷溜走,好伺機而動,嘴卻被強有力的大手一把捂住,將我托往後廂房。眼看大事不妙,情況危急,不容多想,我運用前世學會的跆拳道動作,一個後踢腿將其踢到在地,大喊一身“救我!”衝到皇帝麵前。

至少三秒,全場靜的連根針掉下都能聽見。而後,我的祖父,外祖父,舅父和叔父們統統跪倒在皇帝麵前,齊刷刷磕頭如搗蒜,“臣該死,臣有罪……”

皇後姑母命奴婢將我扶起,“你這又鬧哪般?”我不敢看眾人的臉,將頭埋得很低很低。皇後繼續道:“看來,這相府小姐失蹤案不用再查了,今已告破!”

我自知闖下大禍,不想如此嚴重,為了找我,由聖上親自下令,竟動用了京兆尹和鎮格門。當場我就被祖父和外祖父領走,他們並未同我說一句話。然而,令我更加震驚且永遠不能原諒自己的事情發生了。

寧國侯府,不似往日般熱鬧,甚至有些蕭索。剛進內院,就聽得陣陣哀嚎傳來,不知發生了什麼大事。未等我反應過來,舅母便奔到我麵前,狠扇我的耳光:“這一記,不是作為你的婆母打的,是替你娘打的!”說著便嚎倒在地。

發生了什麼?母親呢?母親怎麼了?我急得哭了,四處尋找著……舅父報與外祖父:“爹,出了這樣的事情,實乃家門不幸!而眼下還不是痛哭的時候,琳冉畢竟為上官家兒媳,怎好在此停放……”

“什麼?我娘怎麼了?我娘……”我隱隱猜到,卻不敢相信。母親一向堅毅、冷靜,不會做出傻事的。

舅母帶著我看了母親的遺容,服食曼陀羅的她依然容貌清雅,甚為安詳。恐怕唯有抱著必死的決心,才會這樣從容。隻是她沒有再見我一麵,哪怕留給我一句話,是因為心裏惱我?氣我?怨我?我的自私,我的不理智,終究得到了報應。

她唯一留給我的,是一封簪花小楷的長信,不似絕筆,更像家書。信中娓娓訴說了她的情緣和我的身世,一介弱女子背負著執念,責任,秘密走過十五年,直到再也撐不下去……

在母親天真爛漫的年紀,曾有兩位摯友,一位是我的舅母軒轅婉如,另一位便是我的姑母上官中雲。美麗的母親和姑母都屬意於太子軒轅子恒,也就是當今聖上。隻是母親與父親自小就有婚約,太子妃選秀時又因個中緣由而落選。母親舊情難忘,竟在探望姑母坐月時與太子暗通款曲,藕斷絲連。可太子始終沒給母親名分,母親隻得如期出嫁。不知可悲可喜的是,過門不到一月,母親竟發現自己有孕,而此時並未與父親圓房。難以想象當時與我年紀相仿的母親是怎樣獨自麵對,獨自承受又獨自解決的。也不難理解,為何我的父親一直外放,為何會對我如此冷淡。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想必這麼多年,父親的隱忍甚至包容除了畏於天顏,還有對母親摯愛的成分吧。他們之間或許早已不用再坦誠什麼了。

十五年後,也就是我失蹤的這段日子,母親再去求見了那個人。臣婦是不能直接麵聖的,她必定先去求了皇後。自然,我的身世,帝後都知曉了。

讀完母親的信,輕輕折起,收於胸前,淚水波濤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