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往事隨風逝(2 / 2)

這時自遠處隱隱傳來聲音,聲音及其微妙,似有人往這處山穀而來。

過得片刻,宮觀外間傳來些話語,隱隱傳來守門童兒聲音。宮觀外設有禁製,聲音被壓抑得極淺,細不可聞。

難不成是有人來?屏翳正欲凝神靜聽時,就聽得外間傳來“咚咚”敲門聲響,同時一道男音傳了進來,道:“裏麵可有人麼?”

訝然一笑,屏翳心道:你若非是知道這裏麵有人,又豈會故作此舉?

她輕聲喚道:“裏麵有人,道友若是有事,自可進來一見。”

那人也不謙虛,口中道了聲“好,”就推門而入,轉過幾處回廊,就露出真容來。

這人今日未著麻衣鬥笠,反是穿了一身鑲金繡邊,色做玄黃地大袖鶴氅,腰間一款玉帶,配飾魚龍墜珠,頭戴星冠。俊臉方正無籌,下頜留有一輟青色胡渣,眉眼添了三分堅韌,五分成熟,已不似往日那般偏偏公子樣。一步一行絕對不變,正是商容到來。

商容麵上神色不變,唇角微帶笑意,道:“屏道友,一別多時,終於又再見了。”

屏翳眼眸含笑,道:“不過數月光景,你又變了許多,真是時光易逝呢。”

說這話時,屏翳心中也極是感歎。

她這些年輾轉四方,也算經曆無數風雨,心思早已平靜素淡。但此時麵對商容時,她卻才自恍然,匆匆已是百載過往。她隻記得昔年初遇,那個俊秀青年身著麻衣芒鞋,戴蓑衣鬥笠,卻再也無法憶起他當時麵容。

往事又是三年秋,心情一如平湖月。

她淡淡一笑,時間真是能夠碾碎一切,昔年那位仰仗父輩威名,心高氣傲地鬥笠男子,如今卻早已變得成熟,舉手投足自信沉穩,令人心安。再對比自身,又何嚐不是如此?屏翳不由得感歎,時光過隙,滄海桑田不外如是。

商容邁步上前來,屏翳也並未起身與他見禮,指了指懷中少女,笑顏道:“請恕我多有不禮之罪。”

她雖與商容見得不多,但也算熟識了,是以隨意一些,也不覺不妥。

商容自是不會理會這些,他略略掃了柳憶之一眼,就當做無事一般,他自顧攝來一張石凳,落在屏翳身前丈外。

商容亦是毫不客氣,隨意就坐了下去。

“我此來,不為他事,隻是想來望一望老朋友。”他說罷坐定石凳,舉目望天,沉吟片刻方才言道:“你方才說得極好,我是變了許多。可你在我眼中,卻還如第一回見時,絲毫也未變化,無論神情氣質,俱是像極了一枝驚豔白梅花。”

“或許吧。”

屏翳眼眸深深,道:“說起來你我也已相識百載,看你現在模樣,似乎還過得不錯?”

商容淡淡一笑,伸手摸向下頜,青色胡渣刺在手上,有些硬硬喳喳。他道:“說好到也算不上,俱都是生不由己,你可願聽我說些舊事?”

“閑來無事,願聞其詳。”屏翳頷首道。

商容眼中異色一閃而逝,他思忖片刻,道:“便從我父亡故時言起吧……。”他聲音沉和穩健,不帶太多感情,隻是娓娓道來。

原來黃風妖王戰死後,商容攜了弟弟商澤棄了黃龍山,將父親遺骨掩埋後,兩人輾轉四方,躲避無數仇家追殺。最終曆時數載,才自黃龍山來到無盡海龍宮。金龍王與黃風妖王有舊,也就將他留了下來。龍宮乃是一大勢力,他既是投靠龍宮治下,自要為其效命。這些年他統領一方妖族,拚殺敵人也是不少,方才在這處站穩腳跟。見他戰力了得,又有人聯姻於他,娶了龍宮一位長老女兒,如今更是已為人父。

商容絮絮說來,言語雖是平淡無奇。但屏翳也知,這些年他經曆同樣不少,否則絕無可能變化如此之大。

他也算壓抑太久,隻是需要一位聽眾,是以屏翳微笑靜聽,也不過多插言。

商容說了半響,將自身這些年經曆都說了出來,卻見得屏翳不接話,隻是微笑看他,一時間也是有些郝然。

他初見屏翳時,曾經驚為天人,又受她救命之恩,心中時常想報答於她,漸漸起了三分愛慕。可這修道界中,縱是他身為元神大妖,亦不能主宰自身。這份愛慕在他娶妻生子後,也就宛如一夢,隨風而逝了。

此時再見,心中早已波瀾不生,可麵對這女子眸光,他還是有些吃不消。

他停住自說自話,輕咳一聲,道:“我這些事也是尋常,我曾回過西牛賀洲,也曾打聽過道友消息,卻不知你這些年又去了何方,怎無一絲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