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輝煌如同夜色中的水晶宮。
五樂齊奏,八音齊鳴,觥籌交錯,金色的酒液蕩漾,倒映著金碧輝煌的宮燈,輕紗曼舞,歌喉繞梁,幾如天上人間。
大雍的繁華與文明,讓昆馬使者團驚歎沉醉,心馳神往。
無極小皇帝剛剛過完滿月禮,小孩子嗜睡,不可能參加這種晚宴,早早就由奶娘抱去入睡了。
初為人母的嘉期長公主,雖然依舊年輕,皮膚充滿彈力,眉眼之間卻已經多了一層上位者的尊榮和果決,以及做母親的成熟。而她身邊一直形影不離地站著一位年長的女子,從外表看四十開外,穿著一襲白色的麻布長袍,渾身上下沒有任何裝飾品,樸素得跟這個華麗的太極殿有些格格不入。
不過嘉期長公主在昆馬國遭受大動亂,先是身為皇帝的丈夫暴斃,然後又困守孤城與亂黨對峙,形同軟禁,到後來為廣平軍所營救,身懷六甲還能指揮各方勢力剿滅亂黨統一昆馬,最終坐上監國太後之位。這過程中,必定也有許多凶險,不為外人道,她能夠平平安安地渡過危難,身邊自然也少不了有幾個奇能異士,這個長袍女子想必就是這樣的人了。
趙容毅和常樂隻有在酒宴剛開始的時候注意過這個女人,嘉期也隻是介紹說是自己身邊服侍的老嬤嬤,並沒多說什麼。趙容毅也就沒有多問。
嘉期如今已是一國太後,有權保留自己的秘密和隱私。
酒宴正進行到熱鬧之時。
趙容毅捏著酒杯,對嘉期笑道:“當日你出嫁的時候,還隻是豆蔻少女,如今都已經做了母親了。”
嘉期笑起來:“皇兄比嘉期年長好幾歲,卻反而落後了哦。”
趙容毅哈哈大笑。
從前趙容毅還沒有過繼給太上皇的時候,就經常出入宮廷,又曾蒙顧皇後撫養過,與嘉期是熟識的,如今成了正經的兄妹,一年多沒見,也沒見絲毫生疏,大約因為彼此的身份地位,除感情之餘,在政治上的共鳴,也加深了對彼此的了解。
“此次嘉期回國,乃是祝賀皇兄登基之喜,當日妹妹正在昆馬國平叛,無法趕來朝賀,隻能現在才補上了。隻是沒想到,竟正好碰上顧貴妃有孕,大雍江山有後,真正是可喜可賀了。”
因為趙晟無子,嘉期公主深深地感受過天子無後的無奈,所以對於顧常樂懷孕,的確是衷心地恭喜。
她舉起酒杯,向趙容毅和顧常樂道賀,常樂不能飲烈酒,隻以果酒代替,三人同飲一杯。
放下杯子,嘉期看著常樂的臉色,又看看常樂的肚子,不到三個月還沒有顯懷。
“看嫂子的氣色,想必嫂子孕吐反應並不嚴重,倒是有福氣了。”
常樂笑道:“皇上你看,嘉期公主明明比臣妾年紀還小,說起這懷孕生孩子的事情,倒是個前輩的口吻了。”
趙容毅好笑道:“她可不就是前輩。”
嘉期捂嘴聳肩不已,她畢竟還年輕,即便身居昆馬監國太後的高位,又做了母親,在親近的人麵前,也還是時不時地就會流露出少女活潑的姿態。
這時候,小鈴鐺端著一隻白玉般的瓷碗走到常樂身邊,輕聲道:“娘娘,該喝安胎藥了。”
常樂立刻便蹙眉,嘟囔道:“這是哪門子的規矩,懷孕就一定得喝安胎藥,苦死了。”
趙容毅便好笑道:“太醫們商量好久才給你定的藥方,倒叫你這麼嫌棄。”
常樂道:“皇上不知,這藥實在難喝。”
不過說歸說,她也深知古代生孩子的危險比現代高得多,不管怎麼樣,多聽大夫的話總沒錯,所以即便嫌棄藥苦難喝,也還是端過來往嘴邊送去。
就在她的嘴唇將將碰到碗沿的時候,一直站在嘉期長公主身邊,默不作聲的長袍女子,忽然出聲製止:“娘娘別喝。”
恩?
不說常樂驚異,連趙容毅也詫異地望過來。
倒是趙嘉期眉頭微蹙,低聲道:“你發現了什麼?”
長袍女子道:“這藥有古怪。”
常樂頓時嚇了一跳,驚疑不定地看著她。這藥是小鈴鐺端來的,一聽這女子說藥不對勁,她立時便不高興道:“有什麼古怪?”
嘉期見常樂主仆都對長袍女子的突然幹擾有些不悅,趙容毅也似乎頗覺納罕,便鄭重說道:“這位是我身邊的宮廷巫師,姓查。昆馬國氣候潮濕,毒瘴蛇蟲頗多,國內巫師大多精通毒理,所謂醫毒不分家,查巫師更是精通此道。我在平叛過程中,曾兩次遭受亂黨下毒,都是幸虧查巫師,才能逃過劫難。既然她說這藥有古怪,小心起見,還是請她看看吧。”
趙容毅和常樂聽了這番話,臉色都有些嚴肅起來。
連常樂身邊伺候的喜鵲和小鈴鐺也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