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子驍雙手雙腳都帶著沉重的鐐銬,垂著頭坐在角落裏,聽到腳步聲,也沒有抬頭。
“羅子驍。”
顧常樂!
隻到聽出是常樂的聲音,他才猛然抬起頭,兩隻眼睛射出淩厲的光芒。
四目相對。
兩人竟同時產生了恍如隔世的感覺。
常樂擺擺手,喜鵲和小鈴鐺都退了出去。長弓猶豫了一下,確定羅子驍身上的鐐銬已經禁錮了他活動的自由,才帶著侍衛退出牢門,但仍舊盡忠職守地守在門口。
“羅子驍,好久不見了。”常樂平靜地開了口。
羅子驍咧嘴一笑,鮮紅的牙齦像是剛吃過人血。
“顧常樂,你真是命大啊。毒藥毒不死你,大火燒不死你,連那一刀都捅不死你。”
麵對他的嘲諷,常樂淡淡道:“人善自有天護。”
“哈!哈!”羅子驍仰天冷笑兩聲,恨恨道,“我真是想不通,老天為什麼這麼眷顧你,你什麼都有了,有地位有身份有權勢,榮華富貴唾手可得,連皇帝都對你嗬護備至。
“而我呢,同樣是穿越者,為什麼我就這麼慘?什麼都沒有!什麼都被你毀了!你毀了我的前程,毀了我的名聲,甚至毀了我做男人的資格!憑什麼!憑什麼你得到了一切,我卻什麼都沒有!”
羅子驍越說越激動,仇恨和執念像邪惡的火,燃燒著他的心,折磨著他的意誌。
鐐銬被他扯得不停作響,長弓在門口看了一眼,確定他不能威脅到常樂。
常樂歎了一口氣:“羅子驍,我不知道為什麼你會失去一切。但是我要告訴你,從穿越到現在,我一直沒有把自己放在特立獨行的位置上,我隻是憑本心做事,從來沒有想過害人。而你呢,一直以穿越者自居,總以為高人一等,以為穿越是上天給你的作弊器,你天生就該獲得權勢富貴。你隻想踩別人肩膀往上爬,卻忘記了,這世上不是隻有你一個聰明人。你以為自己獨一無二,事實上,隻有時代將人同化,從來沒有一個人改變時代。所以你總是失敗,最後卻隻能讓自己跌落塵埃,輸光了所有。”
羅子驍愣了一愣,卻哈哈大笑起來。
“放屁!”
他脫口大罵。
“顧常樂,你什麼都不懂!你什麼都沒有做,就得到了一切。而我呢,你知不知道,我為了得到我想要的,付出了多少!你根本無法想象!你憑什麼來指教我!你有什麼資格!老天不公,蒼天,你瞎了眼!我不服,我不服!顧常樂,我永遠不會放過你!哪怕變成厲鬼!是你讓我變成這個樣子,是你毀掉了我的一切,我會記得你!就算我死,我也會記得你!”
羅子驍發瘋一般地張嘴嚎叫,控訴著老天對他的苛待。
他的理智,早已被仇恨之火燃燒殆盡。
他的人性,也早已被現實打壓扭曲畸形。
常樂忽然失去了與他對談的興趣。
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羅子驍永遠不會想通,他那種以自我為中心是多麼的可笑,他的一切失敗,都在於他從來不曾站在別人的立場考慮。當他自私地認為全天下都該拜服於他這個穿越者腳下的時候,他也被全天下給拋棄了。
常樂走出了大理寺。
趙容毅沒有問她跟羅子驍說了什麼。
他們就像最普通的夫妻一樣,攜著手登上馬車,然後平靜地回到皇宮。
宮門口,傅騰仍舊跪著。
趙容毅命馬車停住,卻沒有下車見他。
傅騰一個頭磕下去,鮮血淋漓。
趙容毅幽幽地發出一聲歎息。
“傅月環褫奪封號,貶為白身,逐出宮廷,落發出家,終身不得還俗。”
傅騰匍匐在地的身體先是一僵,繼而輕輕顫抖起來,老淚縱橫。
“臣,謝皇上開恩!”
傅月環的所作所為,都是因為情之一字。固然,趙容毅對她的很多手段心機都十分厭惡痛心,但畢竟對她的一番深情,他還是虧欠的。
常樂是他最心愛的女人,他不會允許一個時時刻刻都想殺死她的人留在宮裏。
傅月環的行為,已經不配讓他繼續容忍。
貶為平民,逐出皇宮,落發出家。
這已經是趙容毅能給予傅家的最大仁慈。
不久之後,大理寺核查了羅子驍的種種罪行,謀逆、下毒、行刺,一樁樁一件件都是罪無可赦的誅九族大罪。
可惜羅子驍孑然一身,並無九族。
最終,趙容毅下令,斬首。
最後的瘋狂,迎來的,是最後的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