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棋象征著星宿,演繹著萬物的成理。
荒爺爺說,棋盤的中心叫住天元,意味著最初的統一。走棋時時,要從爭奪四角開始。要活棋得做出兩隻眼,無眼之棋就是死子。
看見我聽得似懂非懂,羅圈腿就補充了一句:“荒爺爺是說,我們平常說話和做事,都得多留一個心眼。”
難得一笑的荒爺爺抬頭說:“我看呀,在我們的大雜院裏麵,就數你的心眼多……”
在場的人都笑了起來,可謂是其樂融融……
一天,一個幹部模樣的中年人進院來,打聽一個叫徐炳文的人。
大家都告訴他說院裏沒有這樣一個人,他還是極力描述著那人十幾年前留給他的印象。
我們都沒有想到了荒爺爺,最後還是對門的周姨把話說到了收荒老人的身上:“我們這裏有一個剛搬來老人,平常早出晚歸又不愛說話,生活上也沒有個照應……”
聽到這裏,外來的人低下了頭,臉色有些微微地發紅。周姨把他請進了自己的屋,還沏了一杯好茶:“童年失親,老年無子,不管怎麼說都讓人看著難受……你是他的什麼人?”
“就算是棋友吧……我這次專程從上海過來,隻是為了完成父親臨終前的一個遺願。二十年前,他和我的父親在棋枰上相識,訂下了一年手淡一局的誓約。解放後,大家都忙……”
“哎……”
不知道為什麼,周姨發出了一聲長歎,使得她的女兒不自然地掃了母親一眼。
天色將黑之際,荒爺爺大步流星地趕了回來。
在眾人熱情地張羅下,兩人都坐到了小天井的石桌前。
有人要從周姨的家裏牽電線出來,好掛盞燈,荒爺爺說不用。周姨送來一壺涼茶,又給兩人各倒了一杯,荒爺爺沒有喝,來的人也沒有喝。
初的幾枚子,竟用了一個多小時才擺上去。寥寥的黑白子很滋潤,有人說這是上好的雲子。
“叭!”
棋子叩在石麵上清脆而有力,接著就是無聲無息的長考,仿佛這兩人不是在下棋,而是在進行一場生死攸關的決鬥。
所有的思想都是通過一枚枚棋子來表達,所有的力量和手段也都在小小的棋子身上。
星光如夢,清風徐來。
我想沒有人能看懂他們的棋,但人們還是圍在石桌饒有興趣地看著,不說話也不咳嗽……
後來,大家都去睡了,沒有人知道這局棋的勝負。
第二天的清晨,桌麵上白子收成一堆,黑子收成一堆。遠道而來的下江人不在了,荒爺爺也不在了。
天為棋盤星為子,何人敢下?
地為琵琶路為弦,哪個敢彈?
後來,我看到了這一副對聯,總會想起這局來無蹤也去無影的對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