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兵者無情(一)(1 / 2)

紫極殿偏殿是一處暖閣,苻城雖不比塞外嚴寒,側耳傾聽,窗外嗚嗚風聲不絕於耳,光是聽著已覺得冷。

亦子戚立在大梁皇帝批閱奏折的案幾邊,聽著狂風呼嘯而過,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正在研墨的手一抖。

年輕的皇帝抬起頭瞥了眼他發白的臉色,忽然開口:“子戚,你過來。”

亦子戚顧不得擦拭染了墨汁的手指,眉不自覺地微蹙,一言不發地走到對方身邊。

清寒不由得就把眼前這人和心裏那人混作一起,那日他撫上他脖頸時,他也是不自覺地皺眉,麵上依舊清冷,自以為藏得天衣無縫的情緒無意間流露。

亦子戚的青衣微微顫抖。

“坐到朕身邊來。”

亦子戚方坐定,清寒便欺上來,一手攬了他腰,吻上他唇角。唇齒糾纏之間,亦子戚的手藏在廣袖中,指甲刺進掌心的痛覺也未能掩蓋心頭的屈辱感。

“你。。。。。。”清寒下唇殷紅,襯著蒼白臉色,仿佛雪地紅梅一般,倒把咬牙站在一邊的亦

子戚看得驚心,待穩住心神,半晌才喃喃道:“你殺了我罷!”

既生為高家人,骨子裏是不知委曲求全這四個字。

外間內侍尖細聲音響起:“皇上,南方來報,是否現下就送進來?”

顧不得亦子戚,清寒抿了抿嘴唇,朗聲道:“進來。”

清寒接過公文,一個字一個字讀到最後怒極將公文甩落在地,“什麼叫‘抵江左蹤跡全無’,全都是廢物!”

亦子戚俯身撿起公文,將它置於案幾之上,“皇上,亦子戚告退。”

舒大人抵江左蹤跡全無。

冷靜下來的亦子戚想,這個舒大人是什麼人,竟然可以如此輕易的撥弄大梁皇帝的情緒。

江左城外,逃難的人延綿數裏,一眼望不到盡頭。一名男子披頭散發,原本雪白的中衣如今已難辨其本來眼色,麵上橫七豎八的幾條黑印,嘴唇發白,唯有一雙眸子還算清亮。

“請問,這邊是往江左去嗎?”男子啞著聲音問身邊經過的一個老婦人。

老婦人一愣,隨即答道:“小夥子,你怎麼還往江左去?你不知道江左如今在打仗麼?”

男子微微笑了笑,扯得嘴唇生疼,舔了舔幹裂的唇道了謝,然後逆著人群接著往南走。

“稟林將軍,方才有個難民闖營,我們從他身上搜出了這個。”

林英與諸將參軍正在營帳內苦思破城之策,江左和螢城久久不能收複,離皇上給的期限也越來越近,正心煩意亂,隨手接過那小兵手上的東西,登時臉色就變了。

“他現在人在哪裏?”

“他人已經暈了過去,現已送至軍醫營帳。”

林英二話不說拋下一營帳的將軍參軍就走,惹得身後眾人議論紛紛,能讓泰山崩於眼前而不色變的林將軍風雲變色的會是什麼事情呢?

門簾一掀開,林英大步走入,正在看病的軍醫溫紹信連忙起身行禮。

林英微微頷首,眼睛卻一刻也沒離開過地上躺著的那人。

林英首先注意到他左肩上的傷口潰爛流膿,有些不堪入目,嘴角的血跡已經凝固,一邊臉腫得不像樣子,可見為了闖進來吃了不少苦頭。

溫紹信一直恭恭敬敬站在一邊,直到林英問時才說話。

“他肩上傷口很深,沒有好好休養所以已經潰爛,隻需把腐肉割去,由其再生,便可無礙。”

“既隻有外傷,那他人怎麼昏過去了?”

“可能是饑餓過度,外加上勞累過度,所以體力不支。”溫紹信私底下已經對地上躺著的這人佩服不已,疼痛、饑餓再加上勞累,他能撐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跡。

“待會兒造飯的時候讓他們多煮一鍋粥,人醒了立刻通知我。”

林英一走,溫紹信鬆了口氣,自從主將李玄臥病,林將軍便負責軍營所有事物,雖然行為舉止頗有儒將之風,行事作風卻與李將軍如出一轍,逼得人大氣也不敢出。

溫紹信拿了一把匕首在火上烤熱,嘴裏碎碎念,“這位兄台,現在也沒有多餘的人手,請你千萬要給了麵子,是條漢子,再疼也忍一忍就過去了。。。。。。”

語畢一條手臂壓在躺著那人胸口,接著整個人的重量壓過去,拿著匕首的那隻手趕緊利落的削掉腐肉。整個過程裏溫紹信隻感覺到身下的那人全身忽然繃緊,聽見咬緊牙關的一聲咯吱,便再無其他,連一聲哼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