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一隊三千人左右的士兵凱甲整齊,全副武裝,急速向東穿行。整支隊伍人雖不少,可除了腳步間發出輕微的沙沙聲外,卻沒其它一絲雜音,就連手中的武器和馬蹄也特意用厚布纏繞著,以免在碰撞中發出聲響。
這支隊伍沒有打著任何能分辨來曆的旗號,不過從士兵的裝束和腦後的辮子來看,應該不是太平軍。但他們的穿著卻和朝廷的八旗、綠營又不相同,而且和一般的鄉勇也有所兩樣。人人都是一式的短打,裁剪非常緊身合體,胸口也無碩大的兵、勇等字記號,隊伍中裝備的武器也非常統一,絕大多數都是一把三尺的長刀與一杆長矛,除了服飾顏色稍有區別的幾個人腰間還配帶著一把罕見的六響槍外,另有三百人的小隊全副裝備著新式洋槍。
三千人以三人並排同行,在官道上連成一條長龍,要不是來到近前,一裏開外根本就沒人能發現有這麼一支隊伍在快速行軍。可奇怪的是,在這一支堪稱精兵的軍隊之中,卻有著一頂青色小轎混雜起中,四個彪悍的轎夫輕鬆自如的抬著它,健步如飛。
“劉鬆山,還有多久到湖州?”小轎的側口突然掀起,一位容貌清矍的中年人探出頭來,向走在轎前的軍官問道。
“回撫台大人,現離湖州還有二十裏。”這位叫劉鬆山的軍官聞聲立即回馬與小轎並行,壓低聲音,恭敬異常地答道。
“二十裏?”抬頭瞧瞧天色,那人微一沉嚀後即道:“傳令!加快速度,正午前必須趕到湖州!”
“喳!”劉鬆山連忙抱拳應道,隨後提起馬鞭抽打著座騎,一路傳令而去。
放下轎簾,明顯感到行軍的速度在軍令下後快了許多,人坐在轎中也比剛才更為顛簸,雖然是在官道,但這麼快的速度,轎夫有再好的本事也難免控製住搖晃,要是一般人坐在裏麵早就被顛的暈頭轉向了,可那個被稱為撫台的人卻沒有一絲不適的表情,相反在轎裏的他反而微微閉上了眼,借著行軍的空隙養起了神。
似乎這種行軍方式他早就習慣已常了,而且整支隊伍在他下令後除了速度加快外,更未有任何其它變化,看得出,能把軍隊訓練成如此有素的人實在是不簡單,而恰恰親手訓練出這支隊伍的人正是坐在轎中的這位被稱為撫台大人的前任湖南巡撫,現任江蘇巡撫左宗棠。
一月前,左宗棠接到朝廷調令,卸任湖南巡撫轉調江蘇巡撫。以左宗棠的聰明才智當時就猜到這封調令的始作俑者肯定是和珅。其實答案很簡單,因為現在和珅正在上海督辦團練,主辦製造局,又署理著兩江軍政。而他在湖南雖幹得風聲水起,卻因與曾國藩之間交惡,鬧得湖廣之地人人皆知。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而且和珅與左宗棠、曾國藩兩人又都是多年的故交好友,以和珅的性格、為人,要麼不知道這事,要知道的話肯定會從中周旋,為他們雙方的矛盾作一番化解。但現在三人各處一方,和珅遠在上海鞭長莫及,更不可能拋下上海的事不顧安危跑到湖南來,加上曾國藩統領湘軍,與太平軍打得熱火朝天,也不可能脫身而出。這麼一來,隻有調開左宗棠,才是唯一的辦法。
而且左宗棠自己也清楚,和珅當年從海外回來時就幾次相邀自己去******他,隻不過當時自己正在湖南被聘為“天下第一師爺”,正自得意滿,準備白手創下一份偉業,這才謝絕了和珅的邀請。
說實在話,左宗棠與和珅多年沒見,的確很想去上海見見老友,而且他現在與曾國藩鬧得很不愉快,換個地方也正合他的心意。
說到他與曾國藩的交惡,實際上還是兩人的政見、軍事見解和性格差異導致,曾國藩以文人領軍,幾年中就把湘軍擴大到如今規模,的確是個罕見的奇才。可惜,曾國藩並不是聖人,從開始幾次失敗的心智不堅定,鬧著要自殺,到後來又為打敗太平軍,故意放縱湘軍上下燒沙搶掠,用金銀、女子來激勵軍中士氣,還為了保全名聲,不惜在湘中以亂賊的名義大開殺戒,不但妄殺無辜,還順手除掉了一批威脅到他的官員……。這一切,都讓左宗棠越看越不順眼,一方麵是恨曾國藩自己不爭氣,另一方麵又惱曾國藩心胸太過狹窄,不求王道而使霸道,促使湘軍軍紀敗壞如斯,百姓死傷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