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廣總督衙門空蕩蕩的,除了葉名琛穿著整齊朝服,手拈朝珠,閉目坐在大堂上外,所有人在英軍攻入廣州城時候就跑得一幹二淨,就連葉名琛的親兵也在剛才的戰鬥中以保護總督的理由逃出了總督府,各自逃命去了。
總督衙門外響成一片的槍聲,葉名琛是聽得清清楚楚,當槍聲漸漸稀落,無數的腳步聲衝著總督衙門而來時,葉名琛身體一顫,臉上神色微變,拈著朝珠的手也不由得緊了緊。
“英夷來了……到以身報國之時……!”很快,他就平靜了下來,緩緩站起身來,神色肅穆,傲然而立,想以一方封疆的氣度來迎接即將到來的失敗。
“葉大帥!葉大帥在哪裏?”
出乎意料的是,總督衙門突然湧進來一群身著鄉勇服色的人,他們進門後分成三隊,兩隊左右向總督衙門各處奔去,另一隊直向大堂衝來,帶頭的還大呼小叫,左盼右顧。
“你們是何人?為何擅自闖入總督衙門?” 葉名琛驚愕之餘,連忙上前幾步,大聲喝問道。
帶頭的軍官奔進大堂,瞧見站在正中孤身一人的葉名琛也是一愣,當看清了他身穿的服色與頂戴後,連忙打千道:“您可是葉總督,葉大帥?卑職逢九帥之命救援廣州,如今英夷已被暫時攻退……。”
“九帥?哪來的九帥?” 葉名琛錯愕地問道。
還沒等來人回答,就聽到正門處傳來一聲洪亮的笑聲,緊接著就見一個年輕人大步流星地向葉名琛走來。
“葉大人!在下曾國荃帶兵來遲,還請葉大人見諒啊!哈哈!哈哈哈!”
“曾國荃?” 葉名琛睜眼向來人望去,隻見那人留著長須,像貌清秀,嘴含微笑,雙眼又細又長,模樣倒有八分與曾國藩相似,但眉目中卻藏著滔天的殺氣。
“曾大人?請問曾大人從何處而來?與曾滌生大人之間是否……?”
“我從湖南而來,曾國藩是我兄長,我乃他的九弟!” 曾國荃既沒請安,也不做揖,隻是向葉名琛抱了抱拳,就大刀金馬地拉過一把椅子坐下。
“哦……原來是曾滌生大人的……。”
曾國荃大大咧咧的樣子看得葉名琛眉頭微皺,麵露怒色。雖然葉名琛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從才能、權勢上都比不上曾國藩,但怎麼也是總督之位,朝中的一品大員,而且他還有爵位在身,憑他的地位就連曾國藩來了也不會如此放肆,至少場麵上依舊會客氣一番。
沒想到,這個自稱為曾國荃的年輕人居然如此托大,見了自己麵既不行禮,也不問安,進來就這麼幾句話,說完後連正眼都沒瞧自己一眼,不等自己說話就擅自坐了下來,簡直把這總督衙門當成他家的地盤了。
葉名琛剛才聽曾國荃帶兵營救,心裏本是暗暗感激,但見曾國荃在自己麵前如此狂妄自大,不尊朝廷禮儀,無禮到了極點,心頭頓時惱怒非常。他葉名琛可不是軟蛋,這些年在兩廣圍剿叛亂殺過不少人,鼻孔裏冷哼一聲,沉著臉轉身向主位坐下。
“葉大人,你這總督衙門就你一個人麼?你的親兵呢?還有其他人呢?” 曾國荃根本就沒在意葉名琛的表情,手提馬鞭往四處一指,含笑問道。
“哼!”葉名琛聽了臉上有些掛不住,他哪裏肯直說那些人丟自己而去,隻留了他一個光杆總督在這裏等死吧?
“曾大人,承蒙貴軍救援廣州,才使廣州不陷與英夷之手,在此本督多謝了……。”
“哪裏……哪裏,舉手之勞而已……。” 曾國荃哈哈笑道。
葉名琛不等他笑完,突然問道:“曾大人乃是湖南鄉勇,應受滌生兄協統,如何會千裏遙遙進我兩廣之境?又為何突然出現在我廣州之地?難道曾大人不知聖上已下旨讓本帥全權處理廣州戰事否?曾大人未經朝廷允許,擅自越界,還帶兵擅入廣州城,與英夷妄開戰端,難道就不怕朝廷問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