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在安慶隻停留了二日,第三日啟程前往英山。自那年在京城與曾國藩一別後,兩個好友已經近十年未見麵了,雖然相互之間常有書信來往,但一想到能與曾國藩再見,和珅心中依舊忍不住有些激動。
安慶離英山並不太遠,要不是考慮到一路上的安全,快馬二日內就能抵達。和珅一行在李鴻章派出的淮軍護衛下走了四日,第五日一早就迎上了帶著一營湘軍親自遠迎的曾國藩。
近十年未見,曾國藩明顯見老了許多。這些年裏,征戰四方的兵戎生涯讓已近五十的他少了一些當年的儒雅,卻多了一點百戰沙場的豪情,一雙深邃的眼睛,閃動著淩厲的光芒,不高的身材站在一群將領之間,卻有一種不同常人的氣勢,不愧為名動天下的湘軍統帥,令太平天國上下既恨之如骨,又膽戰心驚的蓋世儒將。
“君實……。”
“滌生兄……。”
相隔還有一段距離,曾國藩就急急向和珅大步走來,而和珅也是心情激蕩,跳下馬車快步上前。兩個好友分別多年,終於又聚集在一起,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四手緊握,激動地望著對方。
“大帥!中堂!此處常有長毛出入,我們不便在此多留,還請大帥和於中堂先進英山城後,慢慢再敘……。”
和珅聞言往身邊一瞧,隻見一人笑盈盈地看著自己,一愣之下當即認出來他,連忙拱手笑道:“原來是雪琴兄,前些時日我聽人說你不正在前線指揮麼?什麼時候回到的英山?多年未見,近來可好?”
彭玉鱗笑道:“於中堂來英山會曾大帥,大家怎麼著也是老朋友,我水軍前線暫時無事,就向大帥告了個假,特意回英山一次,為的就是想見見你這位中堂大人呀。”
“哈哈哈!”和珅搖頭大笑,指著彭玉鱗對曾國藩眨眨眼道:“滌生兄,雪琴這些年在你湘軍似乎別的沒學著,這麵皮功夫倒是大有長進嘛。想當年,我們幾個在京中可都是兄弟相稱的,今日一見麵卻是大帥前、中堂後的,嘖嘖……厲害……厲害!”
“哈哈!”曾國藩與彭玉鱗同時也笑了起來,大家雖然是多年好友,但如今地位卻不相同。幾人之間以和珅位高爵尊,接下來就是曾國藩和左宗棠了,至於彭玉鱗這些年裏雖然立了不少軍功,但隻不過是湘軍水師統領,賞有二品虛銜而已。而且他與和珅多年未見,並不清楚和珅現在是否還會與以前一般對待自己,所以雖心中和曾國藩一樣見到和珅滿心歡喜,說話間雖然放鬆,但言語稱謂卻不敢有半點隨意。
不過,和珅的這句話卻打消了他原先的顧慮,更拉近了雙方的感情,同時也讓彭玉鱗心中一片溫暖。和珅如此地位,依舊念著當日交情,對老朋友不擺絲毫架子難能可貴,當下彭玉鱗也笑著開了幾句玩笑,請他們先進城,免得在野道遇上意外,等到了英山後再敘。
湘軍實力遠比淮軍龐大,曾國藩在英山的大帳是中軍所在,周圍聚集了近五萬湘軍,更又十多萬水陸湘軍正在霍山、六安等地與石達開、陳玉成等對峙,可謂兵強馬壯,聲勢浩大。
不過,一路走來,和珅卻明顯瞧出湘軍不如淮軍之處,雖然湘軍看起來士氣高昂,勇丁個個身強力壯,神情彪悍異常,但仔細瞧軍中訓練卻參差不齊,裝備也是五花八門。而且軍紀低下,有些軍官一臉凶悍領殘,軍事素質非常低下,說好聽些這是一支為朝廷打仗的鄉勇,說難聽些就如同一群占山為寇的山大王。
和珅忍不住微微皺起了眉頭,曾國藩練團以殺伐起家,沾滿鮮血,用劫掠財物、封官賞爵的辦法來鼓舞士氣,招募鄉勇的事他是知道的,但萬萬沒有想到僅僅幾年下來,這些單純三湘子弟就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種軍隊終究是個禍害,如長毛滅後任它存留於世,難免會鬧出事來……。”和珅瞧了湘軍的模樣,忍不住暗暗為曾國藩擔心。要是真的出現這種情況,曾國藩一世英名就將毀於一旦,和珅作為他的知交好友,不知道也就算了,而今瞧見了,定要想辦法勸阻他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