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生於嘉慶十六年,也就是公元一八一一年,而如今是同治十四年,為公元一八七五年,他已經六十四歲了。
和珅同曾國藩道光二十三年相識以來,轉眼一晃,已過去三十二載光陰,當日的風華少年現在也年過五旬,而曾國藩早就老矣,再加上這些年他又患有眼疾,雙目幾乎到了快失明的狀態,現在雙目緊閉昏迷之中,靜靜地躺在床上。
和珅到了曾府就急急向內走去,當瞧見曾國藩如此樣子時,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忍住悲痛,他連忙把同治派來為曾國藩治病的禦醫拉到外間,急急問道:“韓太醫,曾大人病情究竟如何?可否還能救治回來?”
韓太醫黯然搖頭,壓低著聲音向和珅道:“中堂,老中堂是病入膏肓,如今藥石已起不到任何效果,要不是靠著皇上所賜的百年山參等物,恐怕早就……還請中堂盡快替老中堂早作安排,以便……。”
韓太醫話音剛落,在一旁的曾紀澤就急著哭出了聲,嚇得和珅連忙一把拉過他,嚴聲訓斥道:“劼剛!現在還不是到哭的時候!滌生兄尚未離去,這時候千萬可哭不得!”
“中堂說的有理!老中堂雖在昏迷,但依舊能聽到動靜,眼下千萬小心,或尚能延老中堂幾日……。”
和珅的警告和韓太醫的話讓曾紀澤強忍住悲痛,含著淚默默點了點頭。和珅再低聲讓他先做準備,以便曾國藩隨時離去後喪事。
話剛說完,屋裏頭就傳來了曾國藩正室歐陽氏驚喜的喊聲:“老爺!老爺您想說什麼?”
和珅聞聲連忙入內,隻見曾國藩雖雙目未開,人卻清醒了過來,一手正握著歐陽氏的手,嘴唇微微顫抖,含糊不清地不知道在說著什麼話。
“嫂夫人,讓我來吧……。”和珅連忙坐在床邊,側耳湊了過去,並輕聲喚道:“滌生!滌生兄!我是於景和啊!你有什麼話就對我說吧!”
“讓……讓他……他們來……來……。”曾國藩費了好大勁才說出了幾個字。和珅皺眉想了想,連忙把曾紀澤叫來,當著曾國藩的麵就問道:“你兄弟姐妹可全趕回了否?如回了,立即讓他們全過來!”
曾紀澤連忙點頭。
“還……還有……。”曾國藩握著和珅的手緊了緊。
和珅點點頭,又轉向曾紀澤問:“你九叔呢?通知他了沒?他現在在何處?”
曾紀澤連忙道:“已經通知他了,聽說正往京城趕呢……。”
聽到曾紀澤這話,曾國藩的手才漸漸鬆開,臉上微微露出了笑容。
不一會兒,曾國藩的幾個子女就進了屋,等和珅湊在曾國藩耳邊告訴他後,曾國藩把手從和珅手中抽出,用盡力氣抬起,向身邊無力地一指。
和珅馬上就明白了過來,急急翻開床邊的被子,隻見到在床板上露出了一封信,封麵上的字體和珅異常熟悉,正是曾國藩所親筆,看來他早就料到自己有今日一劫,為孩子們做好了安排。
默默地拿出了信,和珅把它交給在一旁的曾紀澤,而曾紀澤立即拆開,當著兄弟姐妹麵輕聲讀了起來。書信不長,但其中卻有著一個嚴父對子女無限的關愛和囑咐,字字切切,令人傷感,不等信讀完,曾家眾人再也忍不住了,卻不敢大聲哭,隻能輕聲抽泣著。
“大哥!大哥!”外麵傳來了一陣急呼聲,轉眼就見從天津趕回的曾國荃像一陣風衝進屋裏,見到曾國藩如此模樣,頓時哭倒在地,跪著向床前爬去。
“滌生!滌生!沅甫回來了,你想說什麼?你想要與他說什麼?”和珅連忙問道,但曾國藩吃力地說了幾個字,卻怎麼都成不了句,隻能勉強抬手抓住曾國荃的手,而另一手又緊緊抓住和珅。
“大哥!大哥您怎麼這樣了?大哥您說話啊!” 曾國荃不明白曾國藩究竟要留給他什麼話,急得一個勁地哭道。
而此時,曾國藩一直閉著的眼睛突然張開,雖然眼中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但和珅卻能感受得出他有什麼事要自己去辦。和珅聰明之極,稍一思想就明白了曾國藩的意思,轉身向留在屋中的曾家人和韓太醫道:“諸位,還請先出去一下可好?”
和珅如此一說,眾人立即明白過來,雖然思念曾國藩不願離去,可眼下曾國藩明顯有事要囑托和珅,恐怕他們留著的確不方便,流著淚連忙出屋,屋裏隻留下了和珅與曾氏兄弟。
沒了外人,和珅這才大膽問道:“滌生兄!你的心意我知曉了些,我這裏說出來,如你覺得對,就握握我的手,可否?”
和珅話剛一說完,手中就感覺到緊了緊,看來他並沒有猜錯,隨後放心地問道:“滌生,你可是不放心沅甫的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