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生生的一句叫喚,直接把殷遠的話堵在腹內。
他僵硬了一瞬間,下意識將目光移到沈瑜身上,腦子裏已經過了七八個想法。而後者臉色茫然地看著林舟,眉頭微皺,好似還沒有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
宇青縮在後麵,看看沈瑜,又看看殷遠,恨不得自己透明了才好。
隻有林舟,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也沒覺著此刻幾人之間的氣氛有那麼一點詭異,還一臉“我好幸運”地看著殷遠,恭恭敬敬行了個禮:“下官禮部員外郎,林舟。見過小侯爺。”
他大小是禮部官員,京城內大小慶典活動少不了諸多皇親國戚,因此認得殷遠。隻不過像這樣麵見對話還是頭一次,因此倍感激動。
殷遠目光已經黏在沈瑜臉上,隻對林舟胡亂點了個頭,極力裝作平常地對沈瑜說:“紙墨已經買好,你可還有其它要置辦的?”
沈瑜仍然一臉迷茫地搖頭。
林舟眨眨眼睛,忽然轉向沈瑜道:“沈三,原來你認識小侯爺!”
他的語氣三分驚奇七分敬佩,好似認識小侯爺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一般人聽到這樣變相的誇讚,雖然不至於當真,心情也應當是非常愉悅的。可殷遠此時怎麼看那張包子臉怎麼礙眼,而對方總是有仇一樣重複“小侯爺”三個字,更讓他覺得分外聒噪。
小侯爺麵皮上一派平靜,內心卻恨不得把那包子扯過來,揉巴揉巴扔遠了,讓世界清靜些,自己才好和沈瑜解釋。
提到沈瑜,殷遠不得不承認,他這些年練就的寵辱不驚的內心,似乎,有了那麼一點忐忑。
而沈瑜作為眾人的焦點,卻像不知剛才發生了什麼一樣,充滿疑惑地問:“誰是小侯爺?”
林舟終於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來回看了看,心裏開始打鼓。他不通人情世故,遇到這種情況便不知如何是好,但多年前養成的習慣還是讓他第一時間回答了沈瑜的問題,幹脆利落指著殷遠:“這便是靜王府的小侯爺啊。”
沈瑜這回聽懂了,他轉頭去看殷遠。
身材頎長,麵容俊秀,溫文爾雅卻又風度翩翩,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至交好友;可什麼地方好似又有些不一樣了。
沈瑜並不是在乎身份地位的人,他在揚州的時候,三教九流都有朋友。他私下裏也想過殷遠的身份,但仍舊覺得不管對方是何人,總還是殷遠。若他有什麼隱瞞,必然是出於不得已的理由。
他早就隱約覺察出殷遠出身不凡,不說宇青祈藍都是百裏挑一的,連在洛陽富甲一方的陸虎也對他十分恭敬,可見一斑。
但沈瑜還是沒想到他是靜王府的小侯爺,正宗的皇親國戚。
這身份被一語道破之時,沈瑜並沒能像從前一樣灑脫,置之一笑,反而糾結不已。
此時的沈瑜還沒能意識到這種糾結到底因何而來,隻是隱約產生了一種不安的感覺。
另一邊,殷遠見沈瑜的神色從迷茫到糾結,看向自己的目光閃爍不定,心中焦急不已,隻想跟他將所有的事說清楚。
並非刻意隱瞞,隻不過最初是沒有必要,而後麵他自己都幾乎忘了這個身份。
奈何罪魁禍首還杵在一旁,一點沒有要走的意思,讓殷遠許多話都無從出口。
宇青心中默默歎一口氣,知道該自己出場了。
“公子,時辰不早,近晌午了。”他在殷遠身側躬身道,說罷用眼睛瞟了瞟林舟,心想這下再沒眼色,也該知道告辭吧。
但林舟從小就是個倒黴孩子。
他看見宇青瞟了自己,心中一激靈,想起有位關係尚可的同門說自己不懂投人所好,不懂話中之話。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暗示?小侯爺的侍從到底想說什麼呢……
忽然間福至心靈,林舟對著殷遠躬身一禮,笑道:“下官疏忽了。前麵有個館子菜做得不錯,還請小侯爺賞臉。”
宇青欲哭無淚,連思緒紛亂的沈瑜都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