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別院,殷遠臉上的陰霾已經一掃而空,麵上已是平常那副溫和的神色。
沈瑜正在等他,一見殷遠出現便立刻迎上:“允之!不得了了!”
殷遠腦中方才的事還沒退幹淨,被他這麼一咋呼,嚇了一跳,忙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沈瑜被他嚴肅的神情震住了,唯唯諾諾說:“沒什麼事,就是你那道‘水煮活魚’的菜譜,被我賣了二十兩銀子……”
殷遠一愣,知道自己是關心則亂,此時忍不住扶額低聲笑了。
“高興吧?”沈瑜見他笑,以為他是因為銀子高興,獻寶一樣說:“費了我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價錢抬得這麼高!”
“是麼,”殷遠問,“你是怎麼說的?”
“也沒什麼……”沈瑜麵色一窘,將自己報上小侯爺名號的事輕鬆帶過,“也多虧了你。所以這二十兩理應分你一半,我已經記在賬上了。”最後一句說得頗為悲壯。
殷遠樂了,拍拍他的肩膀:“無妨,你都留著吧,就當是替我推廣此菜的獎勵。”
沈瑜囊中羞澀,聽他這麼說也不多推辭便直接收了。
看著他那副歡歡喜喜的樣子,殷遠的神色柔和下來,在心中暗道這等吃貨,也隻有放在自己身邊才能放心啊……
他回頭略微看了看來時的方向,目光微沉。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歸是有辦法的。
沒等他從思緒中回神,回屋內將賬本改好的沈瑜又奔出來了:“險些忘了!允之,有件事……”
“嗯?”
“我記得你是禮部善司,那能不能把林舟調回長安來?”每次都要麻煩他,沈瑜也有些不好意思。
殷遠眉毛一挑,還沒說話,沈瑜已經率先抱怨道:“我在長安城除了他誰也不認識,本想著找他敘舊,誰知道去了幾次都說是外差未歸。怎麼你們禮部的外差都叫他去了,這不是明目張膽的排擠麼……”
殷遠越聽越想吐血,敢情為了替那包子臉說情,還要順帶將他和禮部一起譴責一番——這包子是何人啊,要沈瑜這樣護著他!
洛陽時候的經曆再度浮現,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於是殷遠扯了一個溫和的笑容:“阿瑜,你也知道我專司膳部,其他事是不便插手的。”
沈瑜也不是不知此理,隻是心中鬱悶無處發泄,才有了上麵一番話。殷遠如此一說,便也沒再多言。
至於林舟因為他無心的幾句話,回長安的日子將要遙遙無期的事,殷遠自然不會告訴他。
不過,沈瑜失望的樣子還是很讓殷遠心疼的,於是當晚飯桌上多了一道精心烹製的八寶蟹。
沈瑜吃得歡快,卻對這道菜背後的血淚毫不知情,此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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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有四美:八寶齋的菜,逍遙居的酒;玉芙蓉的舞,柳公子的簫。
沈瑜在長安城內混了幾日,便將這四句話打聽得一清二楚:
八寶齋是長安最有名氣的酒樓,逍遙居則是最好的酒館。不過在沈瑜看來,這二者都不可跟殷遠同日而語,因此雖有些許興趣,也僅此而已。
玉芙蓉的舞,則說的是京城最大的青樓——忘憂閣的頭牌玉芙蓉姑娘。據說她體態玲瓏、麵容絕美,舞姿更是出神入化,既能將綠腰舞得輕盈典雅,又能將胡旋跳得生動傳神。
坊間皆傳,得見玉芙蓉一舞,三月不知肉味!
若說前三者是人人得以親近,算不得太稀罕,那最後一樣若是有幸親聞,多半要在朋友麵前炫耀幾個月的。
原因無他,因為柳公子,柳卓然,是當朝中書省柳令家的長子,這樣的貴人豈會輕易吹奏?
正是因為如此,當沈瑜知道柳卓然也是殷遠的朋友時,實在驚掉了下巴。
當然,以兩人的身份,相互認識是理所當然的。不過一個善音律,一個喜廚藝,怎麼看也不像一路人。
對此,殷遠如是說:“天下之藝,其實有相同之處。何況君子之交,看重的豈是那些東西。”
沈瑜表示不以為然,不過對這位傳說中的柳公子,他還是充滿好奇的。
“他的簫音當真有那般出神入化?”沈瑜問。
殷遠笑道:“這種東西怎麼能聽他人說,當然眼見為實。”
“什麼意思……”沈瑜湊過去。
“子宴的送別宴,柳卓然少不得也要去,到時候你自然有機會一飽耳福,哪裏用得著我多嘴。”殷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