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1 / 3)

“媽媽是家裏唯一的經濟來源,我一不能進廠,二不會種地,三不宜下礦井,而你還不夠征召年齡,我去還不夠理嗎?

“你再想想山口泓子嬸嬸,大兒子戰死,屍骨還未收到,這次又送二兒子征召。國家的戰事頭等重要,姐我到前線去做些服務性工作,這是我作為公民應盡的義務和責任。”

渡邊俊一氣憤地說:“你這個理那個理,為什麼早不去晚不去?我早就看出了你心中的那個小算盤:就想跟著小黑皮一起走。”渡邊俊一慣於這樣稱呼西川純一郎。

也許是杏子真生氣了,嗓音尖細起來:“不許你這樣小看我,也不許你對純一郎說三道四……”

渡邊俊一自打懂事以來第一次見姐姐對自己動了真怒,不由得一愣後耍起潑來:“我偏要說,不隻要說三道四,還要說五道六。小黑皮還沒有你高,像段熏黑了的樹樁,要模沒模,要樣沒樣,要手藝沒手藝,憑哪一點配做你男人,配當我姐夫?你不知道,人家譏笑他是烏骨雞追你蘆花雞,烏鴉夢鳳鳥……”

當渡邊杏子大聲說道“你有完沒完”時,隻聽外門“哐”一聲響,她料定是弟弟的話把純一郎給氣跑了,便抽身往外走去。

渡邊俊一搶前兩步,從背後攔腰一把將渡邊杏子緊緊抱住,發著狠說:“我就不讓你走,就不讓你走。”

渡邊俊一的雙手是第一次隔著層衣衫觸及到了杏子的腰腹。女性肢體的柔軟、溫熱,薄薄的衣衫是隔不盡的,杏子越用力掙脫,肢體的柔軟溫熱感傳導給渡邊俊一的刺激就越強烈。

西川純一郎雖是全身心追求著杏子,但因其自身的身材劣勢,他在杏子麵前一直心存深深的自卑感,因而與杏子肢體接觸的渴望始終不敢付諸行動。杏子自然也是第一次被異性緊抱著抽不了身。

渡邊俊一手臂的緊箍力和胸腹的擠貼很快使杏子全身熱燒起來。她想硬來也不見得有效,便央求道:“俊一,快鬆手。你還小,不懂男女之間的事。就算與他一刀兩斷,也總得容我去說一兩句,這是起碼的禮數,凡事都不好太過分的。”

渡邊俊一知道姐姐想使金蟬脫殼計,便答道:“別耍我,小看我,我也長大了,你量量,我還不夠高大嗎。我最討厭純一郎與你沒完沒了地說話。你若想真斷,不去告別,不去送行,他純一郎自會明白的,何必要多此一舉。

“你要隨軍我不攔,但要親口答應,不隨純一郎一起去,非改期不可。否則,我絕不鬆手。

“別以為我小,什麼都不懂。你們之間,刀沒切,藕怎麼會斷,藕斷了絲還連著呢。姐你若是真明白了利害想和他做了個斷,割舍一切聯係才是上策。眼不見才心不煩,告什麼別,鬧哄什麼隨軍。他純一郎也不是傻瓜一個,人小,可比你精著呢。”這回,渡邊俊一不再稱純一郎為小黑皮。

渡邊杏子沒料到自己眼中還沒長大的弟弟竟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尋思著一時忘了掙脫。

渡邊俊一見姐姐不說話,也不掙紮,以為被自己說動了心,便接著說:“姐,說實話,我一直認為你嫁給純一郎是鮮花插在牛糞上,是渡邊家的恥辱。其實,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村裏人是怎麼議論咱爸咱媽的。

“那年,我隻有十歲,長相還像爸,又瘦又小又黑,正和七八個小夥伴在一起玩耍。大人們以為我不懂事,竟當著麵譏罵我是由一條小黑豬趴在大白母豬身上生下來的小崽子。那句刻毒的話,七年來一直刺著我的心,直到現在我還真想去扇那人一個響亮的耳刮子。

“姐,你自該去細細想一想,爸要不是那麼瘦小,也不會過早累死在礦下,讓媽年紀輕輕就守寡;媽也是為了養活我們兩個,尤其想讓我多得些營養,才下礦井頂了爸的班。

“為了多賺幾個錢,媽一年到頭累死累活的,你看她老得多快。我都看得明白的事,你卻不顧一切地要步媽的後塵,你倒是說說,是我不懂,還是你不懂?”

渡邊俊一這一問,令杏子要另眼相看自己的弟弟了。弟弟說的這些,杏子她自然都清楚,然而,自有弟弟所無法了解的另一番苦衷在心頭。

媽和其他下礦井的女人一樣,為了生存,不得不在礦下和許多男人睡過,這差不多成了公開的秘密。捕風捉影編造出來的露骨的風言風語,村裏人幾乎誰都知道。

所以,即使有小夥認為母女各端一盆水而不嫌這一點,願和杏子好,可男方的父母沒有不竭力反對的。理由隻有一條:有種出種。

隻有純一郎的父母能寬容渡邊家,杏子才願意接受純一郎的親近。每次想到這些,杏子都會憤從中來:世道眾論為什麼總是寬容男人縱欲,而對即便是被逼無奈的女人,輿論卻從不肯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