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十六,赴宴(1 / 2)

話說嬌杏收拾完畢,一時無事,便也出來,隻是仍不免有些恍惚,她雖來甄宅已有八九年,也頗積攢下幾兩銀子,且吃穿用度,也皆不用己出,況每月另有幾百錢月銀,她賣的又是死契,雖有哥嫂,跟孤兒也無兩樣,並無贖身出去的打算,因此在銀錢一項上倒從未有過煩惱。

不想偏她哥嫂一家又尋了來,偏又是這般境況,她再怎樣,也沒有眼睜睜看他們餓死的道理,隻是既是遭災,她哥嫂恐一時半刻便回不去,一時接濟雖不算難,再長些,她那點梯己可就不夠,隻是一時之間,活計卻不好尋的。

正思量間,又見迎麵孫奶媽走來,問她:“姐兒是不是已回來了?”嬌杏便說:“早回來了,正在奶奶房裏呢,你快去吧。”孫奶媽聽了,忙又去了。

嬌杏便出了院,一壁沿著廊子,走至園中來,原來這甄宅後園,是打思靜齋後起便截斷,又繞經封氏所居後緣一帶,再轉至東,接入東跨院,雖不軒敞,倒也幽深曲折,更兼叢石茂竹點綴,又有小池亭閣,倒也有些好處。嬌杏不覺進了觀色亭,依著闌幹,挨身便坐了下來。

她這裏想心事,不妨又聽山石後頭,一個媳婦道:“這卻是為什麼?一向在這裏做得好好的,怎又說起去外麵漿洗房來?”另一個便說:“並不是這話。我也知道在這裏,自然更好些,管吃不說,爺跟奶奶也都是和聲細氣的,再沒有閑氣生。隻是工錢雖比外麵賺的多些,你卻也知道,這一兩月來,卻時不時有些誤了,我比不得你,家裏還有個病人,每日醫藥都是不能停的,前番咱們後巷漿洗房的老板又問著我,因此我才有些心活。”那先一個媳婦便說:“你可是頭發昏了不成?那漿洗房裏,活兒重且不說,單那位老板的脾性,你又不是沒領教過?怎又巴巴的去討罵?這裏工錢雖偶爾延誤了,卻也不過四五日,也才兩次,又不是白賴掉不給的,倘或你急用,我暫借你使也不妨事,況我剛才又聽管家娘子同段興家的說,這月的工錢必不會誤了,過後就發下來的,你還有什麼不放心?”另一個聽說,喜得忙道:“真的?”那個便說:“誰還騙你不成?”一徑說著,一徑沿著石子路,繞過竹叢,朝漿洗處去了。

嬌杏仔細看時,認出是段興家的手下,兩個專管縫補漿洗的媳婦子。又想及兩人所說,後巷漿洗房等話,一時便也有些主意。又看看天色,也將飯食了,便又定定神,回至前院來。

可巧諸人都在,忙亂之間,也未有人留神她遲誤,一時侍候士隱及封氏晚飯已畢,她便也回房,胡亂吃了幾口,也就睡下,隻等第二日再去詳細打聽打聽罷了。

卻不想早起,偏又有崔家差人來邀封氏及姐兒過去頑,說不得便又暫且擱下,打點精神跟去了。好在崔家並不甚遠,不過隔了幾個巷子,且又坐轎,不一時也就到了。

一進門,崔奶奶先就滿麵春風的迎出來,身後一群婆子媳婦丫頭,也不免同她們招呼打趣一番,崔奶奶又誇讚英蓮幾句,於是大家入內。封氏便笑說:“巴巴的又是下帖子,又是差人,到底是為什麼?這酒席不說明白,我可是不敢隨便下箸的?”崔奶奶便笑她道:“幾時你也學得這麼小家子氣了?不過是吃酒而已,哪來那麼多名堂。”過後又說:“不過是好久未聚,想著熱鬧一番罷了,況又有新鮮的茶葉下來,說不得大家嚐嚐鮮。”說著來至裏麵。

封氏早又見著鄭家奶奶韋奶奶並另一位奶奶也在座,兩廂裏又打過招呼,鄭奶奶韋奶奶自不必說,都是老相識了,那位奶奶卻有些眼生。

崔奶奶便笑說:“這卻是我娘家表妹,嫁的就是城內林家,雖不是親枝嫡派,卻也是當初列侯的子孫,與現今蘭台寺林大人正是堂族兄弟,因排行在三,眾人隻呼做林三爺,現如今也開著好大的古董行。”封氏聽說,不由也奉承一回,那位林三奶奶卻也隻略略謙虛了兩句。英蓮聽得真切,隻覺這城內林家所述底細甚是耳熟,卻一時又想不起是誰。又聽崔奶奶招呼大家入座,小鬟捧上新茶,恰是今春時鮮的碧螺春,初初一聞,已是香韻不絕。

鄭奶奶便讚一聲:“怪道又叫做嚇煞人香,果然異香異氣的,嚇煞人。”崔奶奶便笑她道:“說得這樣,倒像你都不曾吃過似的。”鄭奶奶便說:“雖則年年也吃,家裏一年四季也不曾斷的,卻都不如這春分清明采摘下來的,更清新甘香些。”眾人也都點頭說:“狠是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