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章 十七,兄嫂(1 / 2)

這日早起,侍候封氏梳洗已畢,又吃了飯,嬌杏便告假出來。她先走回自己房中,開箱取了些銀錢,過後想想,便又拈了三塊,這才拿巾帕子仔細包上,正埋頭間,猛不妨身後探出一個人來笑道:“這麼出神,做什麼呢?我瞧瞧。”卻是小丫頭佳萼,閑了沒事,跑來頑。

嬌杏便嗔她道:“你這丫頭,鬼鬼祟祟的,倒唬我一跳,剛奶奶還問你來著,你還不快瞧瞧去?”佳萼便說:“奶奶隻同周嬤嬤坐著,說話呢,我茶水也遞過了,並無甚事。”

嬌杏一麵將巾帕子籠入袖內,一麵又說:“就知道頑吧,茶水遞過了,難道就沒別的吩咐,也該認真聽應著。”又說,“也難怪奶奶不省心。”說著抬腳便往外走。佳萼嘟囔道:“你倒是個盡心的,這會子,不也偷懶躲出去?”一麵又見嬌杏早走遠了。

嬌杏出了門,來至前番買線的鋪子前,左右看了看,雖人來人往,卻並不見她哥嫂。那線鋪的老板娘跟嬌杏也是熟識,便笑問道:“杏姑娘,又來買線呢?上回你要的那兩種顏色,我因短了貨,沒尋到,倒教你白跑了一趟,著實的不落意呢,因此我告訴我們當家的,下次務必經心著。這不,昨兒他又特去了番錦繡巷,好歹尋了來。你瞧瞧,是不是這個顏色的?”說著拿給她瞧。嬌杏雖不耐,卻也不好駁了她的麵子,隻得將線接在手上,心不在焉的看起來。

不多時卻聽街角起了熱鬧,許多人跑去看,又有人大聲的說,“兩個叫化子,一個睡死了,一個也病的不成了,難得仵作老爺也驚動了,正在勘驗呢。”旁人便接口道:“許是怕有瘟疫吧,現今不是湧進來好多災民嘛。不然,一個叫化子死,關誰肺疼。”嬌杏聽說,也不免心慌起來,放下線團,立時便走,那老板娘在身後喊她也未聽見。

正欲擠進去看個究竟,便聽身後有人叫:“妹子。”又覺有人扯她衣襟,回頭一看,方見她哥正蓬頭垢麵的站在麵前,人雖佝僂襤褸,精神氣色卻還好,嬌杏心下隻覺一塊石頭落了地,又忙拉他到一旁問:“現今住在哪兒?這兩天吃飯不曾?嫂子他們還都好吧?”

這嬌杏大哥,卻是姓王,單名一個全,人卻是懦弱太過,當初他媳婦要賣嬌杏,他雖不願,畢竟一母同胞的妹子,隻是那王大嫂略一發威,他便屁也不敢放一個了。如今遭了災,無處投奔,他媳婦便攛掇著來尋他妹子,雖一路也頗吃些苦頭,且大兒子栓兒竟致餓死,但好歹尋上,且他妹子雖也惱恨著他們,卻終究是自家人,到底看顧他們。

王全原本就是個無甚成算的人,眼下既尋著了妹子,又聽了他媳婦一番話,隻覺再無可憂,因此見嬌杏問起,便說:“都好,都好。”一麵又領嬌杏去了寄身之所。

卻是河堤碼頭背陰處,一艘廢棄的舊船。

嬌杏正在納悶,就見艙簾子一掀,她大嫂已經彎腰迎出來,說:“正說妹子要來呢,可巧就來了。”又回身喊她兩個兒子,“剛才哪個嘴饞,說要好吃的來,還巴巴的望了半天兒?眼下姑姑來了,怎都又縮回脖子去了?”說著,一手扯住一個耳朵,另一個也被一把拽出來,正是那日見的兩個。嬌杏見了,忙說:“小心些,別揪疼了。”她嫂子便笑說:“皮糙肉厚的慣了,不妨事。”一麵又推那個大些的,“見了姑姑,怎都不會叫了?”一麵又指著說:“這是丟兒,那是剩兒。”丟兒仍有些靦腆,剩兒卻已不再認生,隻問嬌杏:“娘說姑帶好吃的來,怎麼不見?”這卻是嬌杏沒有慮著的,又見丟兒也望著她,便走去摸一把他們頭說:“剩兒丟兒乖,姑來得匆忙,忘了帶,下次吧,下次一定帶多多的來。”剩兒卻仍嘟著嘴道:“可是娘還說。”她嫂子忙一把扯他到身後去,叱一聲:“你娘還說讓你叫人呢,偏你又咬住了舌頭。”一麵又向嬌杏笑一笑道:“快別站在這風口裏說話了,好歹進去吧。”

於是大家一起又彎腰進艙來,裏麵光線雖暗,卻幸而並不甚窄,又見鋪著席子及棉絮,雖已破爛不堪,卻還能將就睡人。嬌杏便問怎住在這裏?想是她給的錢不夠租房子?

她嫂子正巴不得問,聽了這話,便忙笑道:“原我們一路要飯乞討的來,也沒奢望著怎樣,隻是再沒想到,遇見了妹子,且妹子又是個最心善的,竟不計較以往。”說到這裏,又不禁拿眼睛望一望嬌杏,見她麵上淡淡的,也看不住個所以然,便又拿手巾點一點眼角,繼續道:“隻是我這做嫂子的,卻是愧疚難安,這兩日思來想去,越發連死的心都有了。”嬌杏見她說得這般,連最後那點恨意也不由丟過腦後了,末了,還反倒勸她說:“以前的事,何必再提,倒是今後這日子如何過,也該正經籌劃籌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