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7章 五十七,轉折(1 / 2)

秦鍾坐了片刻,先就要走,徐氏見他悶悶的,精神大不似往日,問:“今兒是怎麼了?從一回來,就跟丟了魂兒似的。”

說的秦鍾不自在起來,拿手扯住衣角。英蓮這才發現他今兒換了件簇新的衣裳,明亮的寶藍色格外醒目,襯得麵皮越發白淨,眉眼越發秀麗,原就清瘦的身材,因為個子躥的飛快,如今越發細挑了,隻是纖纖弱弱,少些英氣。

徐氏篤定他有事瞞著,“可是外頭同誰鬧了別扭?寶玉?”秦鍾越發沒意思起來,“沒有的事。”說著出溜下炕。徐氏道,“不是寶玉,那可是誰呢?”

秦鍾因在智能那裏碰了釘子,落了個好大的沒趣,心內正煩惱著,被追問的不耐煩,胡亂搪塞兩句便跑了。徐氏又氣又笑,遂同英蓮道,“瞧這孩子,如今人大心大,連句話也問不出來了。我不過是怕他外頭受了委屈罷。”

英蓮斂起心神,陪笑道:“小孩子頑笑,偶爾一句半句衝撞了,彼此慪氣也是有的,委屈想也不至於。便是作出什麼出格的事來,這個年紀,也短不了的,嬸子經心些就是了。”但願將來這孩子早戀事發的時候,還有個退身之地。

徐氏點頭,因又說起秦氏走的匆忙,英蓮問:“既來了,怎沒多住幾日?”徐氏遂將賈珍夫婦執意要兒子來接的話告訴了,話裏話外,隱隱有不滿之意。

英蓮想了想,也隻得安慰道:“大家子規矩,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出門既不容易,嬸子便時常的過去望一望也好,秦姑姑心思細膩的人,遇著事情難免想多,她的病多半就是打這個性子上起的,如今病雖好了,卻也馬虎不得,須得有人在旁,時常的開懷勸解著些。”

至於能否勸解的開,便不是她所能預料的了,就像後世患了抑鬱症的人們忍不住自殺一樣,秦氏心結不解,遲早怕也要抑鬱而亡的。

想起瑞珠寶珠,她死了,這兩個人自然也活不成。瑞珠沉靜少言,寶珠活潑多笑,宛如枝頭才綻開兩分顏色的花苞,屬於她們的春天還長,不該就這樣凋零了。

如果,如果現在贖她們出來——突然冒出的念頭把英蓮不覺怔住了,這,恐怕是過於天真了,賈府的規矩,也是為著體麵,從來隻有買人的,再沒有賣人的。況且便是她們自己願不願意,也是兩說。縱是買了來,空出的兩個缺兒必定還會補了人上去,到時,豈不又害了兩條無辜的性命?

正亂紛紛想著,忽聽徐氏問她是否累了?英蓮想起明日還有事做,趁勢也就起身,告了退。過後連著忙了五日,將京貨購置齊備,裝了船,這日向徐氏辭行。

因不見秦鍾,問起來,方知又出門了,“說是寶玉約了府裏讀書呢,也不知作不作得準?”英蓮道:“便是偶爾頑一頑也沒什麼,用功固然是好,身子也要保重。”看他弱不禁風的樣子,若不及時調養,免不了日後坐下病來。

徐氏歎口氣,“說的是,這孩子素來體弱,不由人不擔心呢。”英蓮笑道:“少不得嬸子多做些好吃好喝貼補他了。”閑話一回,方才依依作別。

到了碼頭,人頭攢動,樓台林立,其繁華阜盛,自與別地不同,不,還不止這些,這北方的一草一樹,還帶了些她前世故鄉的氣息,英蓮忍不住回頭又望了一眼。

一個穿著破爛的道人,拄著拐杖,正下了甲板,背身往人叢裏走去,他跛足蓬發,嘴裏瘋瘋癲癲的說著什麼**、邪思冤業的話。英蓮心中一動,問身邊的人,“可聽見了?”長寧茫然搖頭,“聽見什麼?”

英蓮還待要說,再一展眼,那瘋道士已沒入人叢,飄然不見了,於是一頓,輕道:“沒什麼,是我聽差了,還以為是個認識的人打眼前過呢。”長寧便想起妙玉,“要不要去同她辭個行?”英蓮輕輕搖了搖頭,轉身上船。

順水一路南下。行到瓜洲渡口歇腳時,偶然聽人說起新點的鹽政老爺不日到任,“衙門裏告示已經貼出來了,本地的大鹽商也多,這花錢做臉麵的事,他們最舍得的,到時候接風洗塵,必定又是一番熱鬧,咱們有的看了。”

如海初點維揚鹽政的時候,黛玉年僅五歲,自然,這新來的不姓林了。那麼,原來的鹽政老爺林如海呢?莫非已經——對方打諒她兩眼,“小哥怕不是本地人吧?不然,怎連這個也不知道?林大人自去年身染了重疾,一直不見好轉,今年一開春兒聽說便遞了辭官的折子,現正在家專心養病呢。”說著搖頭,露出兩分不妙的表情來。

英蓮心中了然,這個病自然凶險到極處了,且斷無痊愈的可能。一時想到黛玉,此時,她必定也在城內的,自幼喪母,如今眼見著又要失去父親,小小年紀,也實在堪憐,縱然錦衣玉食,身邊誰又是那知疼著熱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