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〇二回:
帝星殺星忽降世,
陰神陽神共驚心
(被孫小空莫名穿越的)石猴跳出水簾洞的那一時,西牛賀洲的某一處修行道場裏,一個麵容清瘦的男子完全睜開了半閉的眼睛。他看上去二十五六歲的模樣,劍眉細目,清俊平和。雖無天人之姿,卻如春風拂麵,隻可遠觀,觀之忘俗。他一身半舊道袍,發髻上插著一根小小的杵狀細棒,非簪非棍,非木非金。手裏一柄拂塵,柄上籠著七彩之色。這個青年道人抓住東風的風尾,沉吟道:“東方風雲突變,帝星殺星降世,福星災星同出,妖魔鬼怪盡往。東勝神洲,怕是難得太平了。”
這道人所說的東方雲氣突變之處,就是東勝神洲傲來國。帝星殺星一同降世而鬼神皆驚,無數妖魔、精怪、仙家、高人前往東方查探推演,打探到底哪二位帝君下世。卻尋不見其人,推演又混沌無果。
有一個意外之喜幫了石猴:妖魔鬼神找的是在那天出生在傲來國的男嬰,誰都沒有打石猴的主意,因為一則石猴已經出生數年,二則……他隻是一個猴子。(請重讀“一個”和“猴子”)
天下的高人修士、鬼神仙魔俱被驚動,玉皇大天尊自然不會例外,駕座金闕雲宮淩霄寶殿,聚集仙卿,見有風雲突變,勢成龍虎,即命千裏眼、順風耳出天界觀看。
(插播一句:千裏眼,順風耳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修為,不過是眼神通和耳神通罷了。)
二將奉旨離了這無邊廣袤的靈台造化之境,須臾回報曰:“臣奉旨觀聽雲光之處,乃東勝神洲海東傲來小國之界,帝星殺星忽而降世,乃至東方風雲突變,引得一行鬼神前往查探。如今聖光漸息,已不可尋。”
玉帝沉吟道:“這花果山也當真是靈樞彙聚之地,前有天產石猴,後有雙星降世。近來可有帝君本尊法身入世修行?”
眾仙中閃出太白金星道:“並無帝君本尊下世。今臣與一幹仙家於靈台中推演,此聖若放縱在外,定將擾得天庭不寧,使得天地易序,不如另差兩位修為絕高的仙家下界慢慢查訪。”
玉帝沉吟片刻便點了點頭。兩位仙家當即下世,一位本尊法身入輪回,另一位則托舍於一初生嬰的孩肉身爐鼎中不提。
水簾洞是個畫圈圈、種蘑菇的好地方——前幾天才看過有關《西遊記》的穿越小說,沒想到一不小心就穿越到實地了。
就這麼告別二十一世紀,就這麼告別孫家莊的鄉親,養活自己的瘋老頭子,毒舌嘮叨的脫線導演……水簾洞這一場突然失蹤,還能不能趕上拍剩下的了?
轉念一想,他又意識到這次拍攝似乎不會錯過,隻是要再等……現在大約是公元前五百七十幾年,東周末年,春秋時期。隻要再等兩千六百年,貌似就能趕上《降魔》的拍攝現場。
據說穿越很拉風,尤其還帶著來自未來的金手指。憑借在現代科技社會積累的知識、經驗和記憶,提前知悉曆史上重大事件的發生,以及曆史車輪的滾滾走向,何況穿越成未來如此神通廣大的孫悟空,似乎更是各種瑪麗蘇湯姆蘇的尚方寶劍。
可是問題就來了。設身處地地想一想,曆史的走向,是一連串微不足道的小事推動的,而這些,在曆史書頁上鮮有描繪,或者,史誌記錄經曆代流傳根本就有疏漏偏差,畢竟曆史是勝利者記錄的,難免有失客觀。不同的問題從不同的角度去看,也是成嶺成峰。
假如中頭彩穿越了,我們怎麼知道腦海中浮光掠影所了解的一星半點曆史片段,就是所要麵對的時代?何況一點點的改變,就會對曆史事件造成不可逆轉的影響。即使沒有毛太祖,將來還會有李澤東王澤東,但至少我們所在的曆史也已經改變了。
假如不小心穿越到的朝代,與原先所設想大異其趣,甚至完全陌生,——那又當如何自處?其實,身處那個時代當中,就參與了曆史的演進和改變,無論是不是穿越。其實一個人,在無論哪個時代,最重要的不是衣食住行、愛恨情仇呢?要做的事都要做,要麵對的都要麵對,提前知道與否,又有什麼分別呢?幻想穿越與重生,不過是出於一種補償心理罷了——在異界幻想中彌補自己現實經曆的遺憾,在曆史重建中彌補前人留給自己的遺憾。有些人讀古書時常常覺得自己成了過往時代的上帝,比所有的古人的都高明、聰明以及英明,因為他什麼都“預見”了,什麼都“未卜先知”了。其實設身處地想一想,無論在哪個時代、哪個世界,甚至不論他知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每個人都在麵對、見證、創造屬於自己、也屬於他人的曆史。
——其實啊,每個人都是穿越者,從未知之時未知之處,穿越到今生今世此時此地。夢回前朝,也創造著後世人所夢回的曆史。
隻是此時此地,石猴尚未了悟這個道理,還沉浸在穿越的茫然與不安之中。
如果能回去就好了……隻要能等過兩千六百年。迷迷糊糊中腦袋裏又冒出另一個念頭——如果能把花果山、水簾洞這美的不染纖塵的寶地搬回二十一世紀,豈不更妙?
隻不過現在,他卻還是美猴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