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天銳求親杭州府蝶盟盟主下江南
一路疾馳,卻不見天銳影子,我心慌意亂,急急勒馬,心想莫非適才從三岔路上錯失了他?
摩勒勒馬,看著我,不語。
我有些頭昏,道:如何不見他,怎生不見他。
摩勒靜靜的說:小姐果然心屬祝二爺。
我一愣,見他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心裏忽而放下,轉而有些怒,道:為何唬我?
摩勒道:莊主與小姐乃是兄妹!
我聞言,明了,原來是這般回事,大約摩勒不願得讓我與公孫因為對外的兄妹關係,招人是非吧?我撫胸,驀地回想起適才那一吻,心悸,我重重歎氣。
摩勒忽而溫柔道:小姐,天色已晚,早早歸城吧!
我道:既然並無人,自然要回紫霞山莊,與我哥哥相聚,再商量事宜才是。
他不語。
我道:摩勒,這紫霞山莊已毀,我哥哥如何在此躲藏多年?
摩勒凝視我,頗有深意的說:誰言殘垣斷壁無人居,卻道花香有洞天。
我咀嚼他說的這句話,看他,道:確道花香有洞天?
他頷首。
我啊的一聲,是了,洞天,紫霞山莊確實是別有洞天呢,我離開紫霞山莊那年,不正是公孫將我軟禁在房間密室裏麼?
我有些憂鬱的看著摩勒,心裏思緒來來去去,摩勒固然是為我好,隻是他不曉得我與公孫不是兄妹,否則定然不會出言騙我天銳就在近處吧?但,我為何如此想?難道我指望……我畏縮了一下,暗罵自己,秦伊,你這個混沌的人,究竟在想些什麼?
摩勒道:我們先行回城,明日再來此,可好?
我默默,眼望紫霞山莊的方向,說不出心裏的滋味,我心,如此希望去到公孫身邊去。
小姐?摩勒問。
我搖頭,回身牽馬,道:好罷,回杭州府吧!
摩勒臉上掠過一抹微笑。
杭州府。
牽馬入馬廄,雪狐狸忽而自草堆裏鑽了出來,撲到我腳下,嗚嗚。
我抱起雪狐狸笑,道:怎麼不在明寶處,在此等我?
明寶自草堆後回頭土臉的站了起來,道:義母!
我訝然,道:明寶,你這是在做甚遊戲?怎地藏身此處?
明寶道:不知那人何等來頭,一來此處便將小雪與我同道訓斥了一番,身邊有一大狗,我與小雪打不過,隻得躲藏起來。
我失笑,道:在杭州府內還有何人這等膽子,就不顧你爹的麵子了麼?
明寶頹喪的說:正是不顧爹的麵子才弄得這般狼狽。
我聽他這般說,倒是生了幾許好奇之心,道:這般說來,此人連你爹也罩不得了?
明寶輕聲道:那人是來尋義母的,且不許我與小雪聲張。
我恍然,原來是偷著進府衙的人,又帶著大狗,我心中一動,莫非是……
我的房間。
不出意料,進房,我的房門就在身後關上。
一個聲音悠悠道:多年不見,芳香依舊,秦伊。
我轉身,看著他,道:不知蝶盟盟主大駕光臨寒舍,秦伊有失遠迎,失敬。
他走到我床上,大模大樣地坐下,我微惱,卻不動聲色。
他凝視,黑眸裏看不出情緒,我挑眉,心想,他既然來此,自然是沒甚好事情了。
我輕聲道:來此尋我何事?
他亦挑眉,手輕輕撫mo我床上的錦被,道:念佳人兮香氣襲人兮,思佳人兮在水一方兮……
我被他這番輕輕的話語說得不禁毛骨悚然,道:若有事,便直言,無須兜轉圈子。
他微笑,道:為何說我無事便不能尋你??
我笑,道:你我水火不容又非一日兩日,自認得你便不曾好言相對,若無事,巴不得老死不相見,你若無視,哪裏請得動你?
他收住笑,深深的看著我,起身,走到我麵前,正色的凝視我許久,不語。
我回視他,陸濤,是我在此認識的男人,唯一一個對我沒有好聲色的人。他這次出現,隻代表了一件事,定然蝶盟有關於我的案子,且價錢出得很誘人,才勞動陸濤出馬。
我正這般尋思,陸濤開口道:這許多年,在那窮鄉僻壤過得如農婦般,竟未曾損絲毫容顏?真真神奇。
我回答:陸盟主事務煩憂,怎生有興致關心秦伊容顏?
他伸手,隔著幾厘米的空氣,輕輕在我麵上走了一圈,我似感覺到他手掌上散發出的熱氣,不禁疑惑,吃不透他這行為是究竟為何。
陸濤淡淡的說:你欲藏身杭州府,恐這好日子不久矣。
我平靜的說:我曉得,此番何人出了賞金,要你來尋我?
陸濤說:唐堯虞舜夏商周,春秋戰國亂悠悠。秦漢三國晉大統,南朝北朝乃對頭。隋唐五代又十國,宋元明清帝王休。
我回視他,笑,道:你倒是將此記得清楚。
陸濤道:各路軍閥將此語翻來覆去日夜咀嚼,都不曾解其中奧妙。
我歎,不語。
陸濤道:你好之為止,蝶盟知你在此,別人亦然。
我不言語,看著他,他如何這般好心腸了??
他回視我,忽而問:你可還記得八年前,為得你出家的祝大爺?
祝天翔?這個名字在我心底輕巧劃過,掀起了淡淡的塵煙。何曾忘記,隻是,陸濤忽而說起天翔,可是因為他來此尋我與天翔有關?
陸濤輕描淡寫的說:瑪瑙坡處去紅塵。
我記得這句話,就在瑪瑙寺前陡坡處。當年年幼,不知其中味道,現在重新聽到這句話,不禁心內淡淡惆悵。
陸濤道:該還與你的,我都已還你,你欠我的,又該做何解?
我愣,道:我欠你的?
他頷首。
我淡淡的說:我若欠你甚事,你要知會我才好。
他似笑非笑的神情,道:真真是無賴,這等事竟可不知?
我道:還請陸盟主明示與我才好。
他忽然神色暗了幾分,道:你不知亦好。說罷,開門。
我恐他被錢鏐府內人瞧見,跟出門去,門外摩勒看我,放心道:你終究出來了。
陸濤笑笑,道:你家小姐無恙,莫要大驚小怪。說罷,吹哨,自草堆裏竄出黑狗彪兒。一人一狗大搖大擺自我出向後院走去。
我失笑,白擔心了一回。
摩勒道:此人,來者不善!
我搖頭,道:他若欲不善,早就有人來抓我去了,何至於他孤身而來?
摩勒道:防人之心不可無!!
我道:我曉得。說罷,我輕輕歎,回憶起適才他念的,瑪瑙坡處去紅塵。祝天翔,無論如何,都已陌路,他再與我提起,又能如何?
翌日。
我去紫霞山莊尋公孫,孰料他並未出現,怏怏而歸。路經白堤,看著孤山,遠遠的,在水波間,疏木間隙,飛鳥掠去,那一角廟宇屋簷,飛翹。
我馭馬,行。
瑪瑙坡。那一行石刻:瑪瑙坡處去紅塵。我輕輕撫mo,拾階而上。
沿著小徑走向瑪瑙寺。
寺前,一個小沙彌坐著看經書,甚是入迷。有幾個百姓自廟宇內出來,大約剛敬香完畢,神情裏透著幾分輕鬆。
我進廟宇,請了一柱香,走到大殿前,殿內一個和尚正在念經。我下拜,恭敬敬香,起,凝神慈眉善目的菩薩,威嚴寧靜,這世間的煩擾,在菩薩眼裏,是否都如一場戲。
古今一場戲中戲而已吧!我環顧,陸濤說的,應是此處。
我走向那個念經的和尚,問:師傅,請問……
那和尚抬眼看我,我愣。天翔。
他靜靜的看著我,光光的腦袋,一身黃色衲衣,手裏執著念珠,眼神熟悉,嘴角卻無熟悉的那抹帶著邪氣的笑容。
他凝視我,道:女施主有何事?
我呐呐道:祝天翔,你……
他輕輕微笑,道:此處並無祝天翔,貧僧法號慧覺,女施主怎生曉得貧僧未出家時名號?
我喃喃道:你認不得我麼?忽然記起我自己是易容出門的,忙說:我是……
他忽然站起來,施禮道:女施主若無事,容貧僧告退。
我道:祝天翔,你如此這般不願得見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