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言語,如木頭人般看著我,許久。
我道:日後你定然會遇你命定之人,莫要再執著。
他抹去臉上的雨水,啞聲道:為何你心如此清澈?秦伊?
我苦笑道:我還有別路可走?
他沉默。
我轉身離開,他在原地,未動。我忽而想起一句話來,自古多情空餘恨。歎,我恨陸濤嗎?我不曉得,他,在我心內,地位太特殊,不是愛的人,卻未必沒有感覺,可,經過這件事,我心,對於他,是害怕的。從今往後,也許,我會牢牢記住,生命裏,有這麼一個,奇怪的男人。
到我係馬的地方,多了一匹馬,我未在意,心想應該是陸濤的馬,隨即去解馬韁,自馬後轉出一個人來,痛楚的看著我,道:伊兒!
我抬眼,心,顫。天銳!
我低頭去解馬韁,他一把捉住我的手,拉到他麵前,緊緊抱住我。我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微微心悸,他怎會在此出現?
我輕輕推他,道:祝,祝二爺!
他不說話,使勁抱著我。
我深深歎息,道:天銳。
他沉默良久,驀地輕聲道:這便是你謂之後世女子,不願守節,男女禮節,並無禁錮?
我說不出話來,何嚐會料到他會出現在此?我與陸濤說的話,他又聽去了幾分?
他忽然放開我,解開馬韁,躍上馬,看著我,伸出手,道:隨我回去。
我站在那,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他莫名其妙的出現,不知道聽到了多少事,現在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我有些害怕。我歎,道:你怎地來此處?
他道:天下無難事,隻怕有心人矣。說罷,直視我。
我回視他,此時的他,我看不清,我不曉得他在想甚麼,沒有暴怒,沒有任何反應,唯有的,隻是靜靜的看著我。
我慢慢走到他身邊,仰頭看他,道:你,怎地……怎地……
怎地在此?他幫我說完我要問的,然後露出一絲古怪的笑,看著我身後,道:這要多謝陸盟主。
我轉頭,不知何時,陸濤靜靜站著,注視我們,道:伊人心非我屬,陸某祝你二人白頭偕老。
天銳看著陸濤道:今日我不殺你,你給我記著,終有天,你須為秦伊付出你這條賤命!
我詫異,竟是陸濤知會了祝天銳?
陸濤凝視我,眼裏說不清是甚麼情緒,隻是那樣的看著我,對天銳道:你放心,我這條命,終究是秦伊一言而已,若你,他看著我,繼續道:若你此刻便要我死,我亦甘願。
我反射性的扯起嘴角,近乎冷笑,道:好,那你即刻便自盡在我眼前。
陸濤注視我,安然頷首,道:然也。說罷,自腰間抽刀,舉起,手起,我凝視他,他卻說:祝二爺若可轉言,告知公孫莊主,蝶盟諸事,勞煩莊主收歸。
我一怔,道:收歸?話未完,他手中刀已刺向自己,我驚,失聲叫起來。就在他刀觸自己身體時,一顆不明物什飛速彈向他的手,刀自手上落下,陸濤握著受傷的手,看向我與天銳。
天銳淡淡的說:妄稱愛伊人,卻不曉伊人心,活該你今日下場。
我鬆了一口氣,看著陸濤,歎。
天銳彎腰,一把撈起我腰,將我抱上馬,緊摟我在胸口,溫柔道:莫要理會這等人,我們回城去。他喝動我的馬,隨著他的馬,齊齊向杭州府馳去,我回頭,看站在雨中的陸濤,心裏滋味,難繪,此刻,我竟有辛酸。
長興鏢局,天銳房內。
他沒有送我回我的宅子,不由分說的帶著我回到了鏢局。
我褪去了濕透的衣衫,換上天銳的衣衫,他背對我坐在外間,默默喝茶。我穿戴畢,怯怯地走出去,今日的天銳,看起來,特別的難測,我走到他麵前,他抬眼,輕輕的微笑,道:來,喝些熱茶。
我接過他倒的茶,抿了一口,看他。他正專注的看著我,我捧著茶杯,問:為何,為何你如此輕易放了陸濤?
他靜靜的說:你要我放了他,不再追究。
我訝然,道:我?
他站起,走到我麵前,雙手捂住我的手,道:以你的性子,若要殺他,何嚐輪到我為你出頭?你不殺,我若殺他,你倒是會恨我草芥人命。
我不語,是,他若真殺了陸濤,我或許會覺得他隨意殺人,是草芥人命,我是後世的人,我不能接受草芥人命。
他深深歎,道:實則,我,恨不能將他碎屍萬段,挫骨揚灰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