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馬自身後追逐而來,我回身,見是天銳,微笑,道:還有何事?
他歎,下馬,對我說,你若要回城,此馬便做代步。
我笑,道:多謝。
他看著我,許久,道:祝家終究不能得你這般女子為妻。伊兒,你非凡人。
我搖頭,看著他,平靜的說:不,秦伊隻是與你相同的凡人,莫要將我想得過於非凡,我擔當不起。
他將馬韁放入我手裏,嘴角勾起笑,道:莫要自謙。小心些。
我點頭,自他已然有些陌生的臉上找尋曾經的記憶,他,還是我的天銳嗎?有一秒鍾,他是的,就在他將馬韁放入我手裏時,那抹微笑。
杭州府。
錢鏐雖帶人前往錢塘射潮,城門警衛倒並未放鬆,我牽馬入城,到吳山腳下等候摩勒帶念兒來與我會合。適才與天銳相見的場麵還在腦海裏回放,卻已不覺得心痛了,或許,因為當時太痛,以致現在再次觸碰傷口已然痛得麻木了嗎?
一個時辰過去,我有些不安。四處張望,摩勒在,應該不會出甚麼亂子。
娘!念兒飛一般跑來,撲進我懷裏,道:錢王真將潮射退了呢!
我笑,心一鬆。卻見尾隨念兒來的,卻是公孫與摩勒。
念兒笑道:娘,這位是公孫大叔,適才若非公孫大叔相救,我和摩勒就該去地府報到了。
我看向摩勒,摩勒低頭,道:念兒貪玩,爬上堤壩,我被人群所迫,施救不及……
此事與摩勒無關,娘,你要罰便罰我。念兒搶著說。
我甚麼都聽不見了,眼睛裏隻看見公孫慕,他淺灰眼眸看著我,微微一笑:在下公孫慕,有禮了。
這個男人,自拿走記事本後便杳無音信,十年後,又出現了。
我走向他,他淡淡的微笑。我道:裝甚麼斯文,還在下公孫慕?你從來都不是那樣子的人!
他笑起來,對念兒說:你瞧,這可是你言之溫柔可人的娘親麼?
念兒笑,道:這般對你已是客氣,公孫大叔。
公孫溫柔的笑,看向我,道:女兒都這麼大了,你怎麼還似個小女孩子?難道要做天山童姥?
我看他,道:你也比我好不了多少,你自己不也沒有變?
他凝視我,道:是,我未變。
我問:這十年,你去了何處?
他微笑,道:你很想知道麼?
我道:愛說便說。
他伸手,道:來,隨我來。
我看摩勒,念兒。小念兒一臉好奇。
我握他的手,溫熱,淡淡的茶香。我看他,他淺灰眸子閃爍了下。
我們一行四人隨著公孫自城門出,沿西湖湖岸向北走去……
夕陽西下,紫霞山莊四個金色大字在夕陽下,顯得靜謐。整個山莊就似在夢裏一般,聳立在我麵前。
我抬頭看牌匾,公孫拍門,門開,裏麵走出了一個女子,中年,發胖,笑,道:小姐,這總算是回家了!
我看著她,她走上前,一副熟撚的樣子,感歎:小姐真的甚麼都沒變。
我遲疑,看她,問:你,你是?
她看我,道:我是秀竹阿!我仔細看她,還真是,我不禁有些想哭,我握她手,道:秀竹,公孫怎地尋著了你?
秀竹掉眼淚,道:從今往後,我這一家子都服侍小姐啦。
我搖頭,道:你已是自由身,何來服侍。
公孫輕輕咳嗽了聲。
秀竹擦眼淚,道:小姐,趕緊進去吧!
娘。念兒拉我的手,有些怯怯。我握住念兒的手,看向公孫,他微笑,道:進去吧!
進莊,看這一切與原先被毀的紫霞山莊絲毫不差,就連雜役仆人都是一幹老底子的,不知公孫從何將他們找了回來,也不知公孫究竟耗費多少,才重建了紫霞山莊。
我讓摩勒帶著念兒去山莊另一頭玩耍,自己與公孫一路緩行,走到了湖邊,那個小水榭上。公孫始終在我身邊,微笑的看我。
我歎,道:消失了十年,突然出現就帶我來看紫霞山莊?
他微笑不答。
我看向他,問:公孫。
公孫淡然的說:我隻是希望,你我之間,能從紫霞山莊重新開始。
我看向他,他安然的回視我,道:我不奢求甚麼,隻希望你能在我身邊,僅此而已,可以嗎?
我垂眼,歎。
他安靜的看我,我看向湖麵,湖麵微波粼粼,我歎,道:你在用紫霞山莊賭我留下是嗎?
他注視我,微笑。
我回視他,道:或者,你是在拿回憶挽留我?
公孫笑,笑得很開心,道:笨丫頭。不,我不需要這些挽留你。他眼神飄向湖麵,輕輕的說:今天見到天銳了?
我點頭。
他淡淡的問:你還是堅持原來的選擇?
我點頭。
他抓住我的雙手,看著我道:我呢?還是維持原判嗎?
我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說:是的。
因為甚麼呢?他盯著我,說:是因為失去一片膜的緣故嗎?
我臉燥熱,被他一語擊中,我有些惱怒。
他抓住我,不肯放開我,道:聽著,秦伊,你可以因為這一片膜打死一船的男人,我不在乎,但你用這個理由逃開我,我不許。
我挑眉,道:為何不可?
他牢牢盯著我的雙眼,一字一句的說:別忘了,我也曾是現代人,我愛你,隻是愛你,不是愛你的那片膜,你懂嗎?沒人傻到和這個過不去!我回視他,他的微笑消失了,他繼續說:我猜到你因為這個事情才離開祝天銳。
我不語。
他拂開我額前發絲,淺灰色眼眸暗下去,我與他對視,許久,他說:還是,不能?
我不語。
他長歎,轉而浮起一絲微笑,對我說:好罷,隨便你吧。你要走要留,隨便你。他麵向湖麵,不再看我。
我與他並肩而立。我能聽到他的呼吸聲,能夠聽到我自己的心跳,我深呼吸,說:公孫,我並不是沒有看到在我身邊的你。你給我的一切,我都享受得理所當然,更多的時候,我就像好奇的小鳥,不停的向外去飛,往往忽略掉為我打點一切的你。那麼多年過去了,我來這裏,快20年了,雖然身體沒有衰老,但是我知道我自己已經中年了,可是,我還是不太分得清楚,對於你,我是甚麼感覺。你就像是我身體裏的血液,滲入骨髓,細胞,無論我在何處,與何人在一起,而你,無處不在。你能……話未完,他抓住我,使勁的抓我的雙肩,我說不話來,他輕輕的歎,而後,他看著我說:留下來,留在我身邊,不管你心裏愛的男人是誰,隻要你在我身邊就好。
我怔怔的聽他說完,他凝視我,等我回答。
念兒在轉角跑出來,見我們,叫道:娘,山莊真真大!
我忙推開公孫,念兒跑到水榭上,爬到斜欄上,看湖水,我走過去,摸摸念兒的腦袋,說:這山莊你可喜歡?
念兒點頭,看我,問:娘,摩勒說,這原本便是我們家?
我看向公孫,點頭,道:是。
念兒抬眼看公孫說:那也是公孫大叔的家?
我點頭。
她有些歡喜,道:那從今往後我們便都與公孫大叔一道住了?
我凝視公孫,道:是,從今往後便與公孫大叔一道住了。
公孫聞言,臉上浮現驚喜之色。
我微微笑,他亦對我微笑,這一笑,盡在不言中。
西子湖上,波光粼粼,在夕陽下,絲綢般溫暖的色澤,這湖水究竟連接千年之前,還是千年之後?
又有多少悲歡離合被它深藏起呢?
千年後的你,看見了麼?[胭脂淚,完成於2008年1月22日]
屋簷如懸崖風鈴如滄海我等燕歸來
時間被安排演一場意外你悄然走開
故事在城外濃霧散不開看不清對白
你聽不出來風聲不存在是我在感慨
夢醒來是誰在窗台把結局打開
那薄如蟬翼的未來經不起誰來拆
我送你離開千裏之外你無聲黑白
沉默年代或許不該太遙遠的相愛
我送你離開天涯之外你是否還在
琴聲何來生死難猜用一生去等待
聞淚聲入林尋梨花白隻得一行青苔
天在山之外雨落花台我兩鬢斑白
聞淚聲入林尋梨花白隻得一行青苔
天在山之外雨落花台我等你來
一身琉璃白透明著塵埃你無瑕的愛
你從雨中來詩化了悲哀我淋濕現在
芙蓉水麵采船行影猶在你卻不回來
被歲月覆蓋你說的花開過去成空白
夢醒來是誰在窗台把結局打開
那薄如蟬翼的未來經不起誰來拆
我送你離開千裏之外你無聲黑白
沉默年代或許不該太遙遠的相愛
我送你離開天涯之外你是否還在
琴聲何來生死難猜用一生...
我送你離開千裏之外你無聲黑白
沉默年代或許不該太遙遠的相愛
我送你離開天涯之外你是否還在
琴聲何來生死難猜用一生去等待
全書至此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