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月熟悉地點燃一把火把,低頭順著陡直的階梯走了下去,最後來到暗室的中央。
暗室裏陰暗沉悶,在火把忽明忽暗的光線裏,漂浮著的微塵依稀可辨。
暗月向四處張望,突然地,從裏麵黑暗的角落裏傳來微弱的聲響,像是什麼堵在喉嚨中一樣,發出模糊的嘶啞。
暗月警惕地擎著火把,慢慢地走了過去..
“暗月……暗月……”聲音細得如針掉落在地上,一聲比一聲更顯痛苦。
暗月終於聽清是有人在呼喚著他的名字。這似人似鬼的聲音突然讓暗月的心頭湧上一陣不祥之感。
從聲音中可以辨出其中的痛苦和絕望,這聲音不似人間所有,而應該來自,來自地獄。
暗月加快腳步走過去。火把照明出,在前麵的牆壁上,一個模糊的陰影,緊緊地貼在牆上。
暗月神經一繃,顯然,他雖然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但看到此種情景還是受到了驚嚇。
牆壁上的陰影是莊主!
莊主的兩邊鎖骨被人用鐵鏈貫穿,牢牢地固定在牆上,稍微用力就會痛徹全身。他的頭發淩亂地披散著,臉色蒼白如雪,而在那蓬亂的頭發之下,暗月驚訝地發現,莊主的眼球已被人挖掉了。
傷口顯然未經處理,但血已被止住了。很明顯是想讓他慢慢失血而死。在那空洞洞的眼眶裏,偶爾突然爬出肥胖的白色屍蟲,向外扭動著身軀,仿佛在探視著,一不小心,啪的一聲掉落下來。
“莊主!”暗月失聲喊道,卻再也說不出第二句話,隻能是靜靜地望著莊主。連他麵對這種狀況都無能為力了,何況其他人。
誰人如此殘忍地殺害一個人呢,就算是血海深仇也難免慘絕人寰了。
莊主早已耗盡了最後的一絲力氣,嘴角隻是抽搐般抖動著,發出痛苦的輕微聲音。
暗月知道他想說著什麼,走近,終於聽清了他不斷重複著的三個字。
“殺了我,殺了我……”
暗月知道他現在受著極大的痛苦。這就叫做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生不如死。
他雖然對莊主為了達到自己目的不擇手段的作風充滿怨恨,但是對他的養育之恩,依然讓他對他充滿敬意。他怎麼能下得了手殺他?
“這到底是誰幹的?”暗月大聲喊道,陰暗的地室不斷回蕩著他的聲音,把他的聲音無限擴大。
“殺了我……殺了我……”莊主聲音微弱,痛苦令他臉都顯得扭曲猙獰。
莊主什麼也不說,隻是簡單而絕望的近乎哀求地重複著這句話。暗月知道,他是在哀求他給他一劍,以了卻這非人的痛楚。
但暗月還在遲疑。
現在還沒問清楚凶手是誰,如果自己貿然上去,豈不是最終成了謀害莊主的罪魁禍首了嗎?到那時恐怕真是百口莫辯了。
在他還猶豫不決時,莊主又痛苦地呻吟起來。他不知道已受了多久這樣的痛苦,就算是鬼神,恐怕也早已死去了。你看不清他麵容的表情,因為血跡已模糊了他臉上的輪廓,但你能想象得出他狼狽而悲慘的哀求,是怎樣的觸目驚心。
暗月無奈地上前一步,眼睛痛苦地一閉,一道劍光一晃而過。莊主停住了呼吸,也停止了痛苦的呻吟。
在最後那一刻,他唇角用力扯動了一下,暗月知道他在感激他,可是暗月卻覺得自己真正成為了一個萬惡的罪人。
暗月在複雜的情緒裏,還沒回過神來時,他的身後突然就傳來一片嘈雜聲,嘩啦啦地豎起無數隻火把,把暗室照得如同白晝般通明,暗月握著還滴著血的劍錯愕般立在那裏一動不動。
在簇擁的人群裏,暗月看見滿臉驚訝懷疑和失望的葉子,同時也看到一臉冷漠和憤怒的少莊主清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