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善於幽默的人,其諧趣必愈幽隱,而善於鑒賞幽默的人,其欣賞尤在內心靜默的領會。大有不可與外人道之滋味,與粗鄙顯露的笑話不同,幽默愈幽愈默而愈妙。
如果幽默的一種是富有喜劇性味道的同情,那麼,另外更為重要的一種則是真正的哲學家的笑。它產生於事物的極端偉大和無限渺小之間的對比。
在拜倫的唐璜那種由莊嚴而突然變得滑稽當中,在福斯塔夫那種對於榮譽和勇敢的誹謗當中,在阿爾塞斯特被拴在一個賣弄風騷的女人的裙帶上麵,以及在把富有騎士的不朽精神的堂吉訶德,與他那缺乏想象力,平庸的伴侶配置在一起從事冒險活動當中,我們都碰到了這樣的一種笑。
沒有什麼行為現象能像幽默那樣表現出如此眾多似是而非的矛盾對立。
一則笑話可能會使某人捧腹大笑,但對另一個人來說,或許就顯得令人生厭,甚至使人毛骨悚然。領悟笑話需要運用智力,而再轉述出其思想內容,幽默便蕩然無存了。一個笑話聽起來或許荒誕無稽,但其中可能寓藏著深刻的真理。一句妙語或一陣笑聲既可表達友好和慈愛,亦可流露出挖苦與敵意。事實上,無所顧忌的大笑既可以意味著瘋狂,也可以意味著心情舒暢。
人們可以把幽默樂趣看作進入幽默幻覺的享受,而把什麼邏輯法則、時間、地點、現實合乎體統的舉止等統統拋到九霄雲外。這個幽默幻覺中活靈活現的世界與藝術中的美學幻覺,以及在表演、遊戲和文學中所找到的世界相類似。在此,“這是為了尋開心”這一超然話語就可使無視現實和規矩成為合法。挑逗、褻瀆和胡言亂語暫時也都是容許的了。從小醜醜態百出的動作到電視演播的滑稽劇,這種喜劇性幻覺的享受使觀眾從現實的束縛、禁錮中解放出來。
美國一家著名時裝公司的企業家史度菲說:“世界上最美妙的聲音就是笑聲,它比任何音樂或娓娓悄語都美妙。誰能使他的朋友、同事、顧客、親人們發出笑聲,那麼,他就在彈奏無與倫比的音樂。”
一張笑臉是如此可愛,能使人聯想到盛開的鮮花與火紅的朝陽,它可以給人溫馨和美的感受。笑使男人變得親切,使女人更加嫵媚。笑的魅力誘人,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就如同世界不能沒有陽光一樣。在一個企業俱樂部的舞會上,有一個職員逗他偶遇的舞伴開心說:“你瞧一瞧那個老傻瓜,他就是我們的經理,我在一生中沒有看見過像他這樣的白癡。”
“您知道我是誰嗎?”女的問。
“還不了解。”
“我就是你們經理的妻子。”
“而你知道我是誰嗎?”男的問。
“不知道。”
“啊,這就謝天謝地啦。”人類的理想世界難以是一個合理的世界,在任何意義上說來,也不是一個十全十美的世界,而是一個缺陷會隨時地被看出,紛爭也會合理地被解決的世界。對於人類,這是我們所希冀的最好的東西,也是我們能夠合理地希望它實現的。
幽默也有雅俗不同,愈幽而愈雅,愈露而愈俗。幽默固不必皆幽雋典雅,然以藝術論自是幽雋較顯露者為佳。幽默固可使人嫣然啞然而笑,失聲嗬嗬大笑,甚至於“噴飯”“捧腹”而笑,而文字上最堪欣賞的幽默,卻隻能夠使大家嘴角兒露出輕輕的一彎微笑。
最崇高的夢想似乎包含著這幾樣東西:思想的簡樸性,哲學的輕逸性和微妙的常識,才能使這種合理的文化創造成功。而微妙的常識,哲學的輕逸性和思想的簡樸性,恰巧也正是幽默的特性,而且非由幽默不能產生。小玲:“現在的人愈來愈不老實了,借人家的書都不還,我的一本《紅樓夢》不知流落何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