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交心兄弟四海同 人間仙境長春穀(1 / 3)

真情相通感戎狄,同氣不再分華夷;茫茫一騎絕塵去,明月隨君行千裏。

話說那個高大的牧人經常到張騫的帳幕找張騫喝酒,有時也騎馬遊玩,竟然沒有匈奴武士跟隨監視,張騫心知此人必是匈奴人尊重的一個人,是誰卻不清楚。這人在交談中仔細的詢問了漢庭的故事,對漢地的風情、人物很感興趣。張騫也不避忌把知道的都說了,對於家鄉,離開的時間長了,心中的懷念就多了,在和別人的談話中,自然把自己的家鄉說的沒有一點缺點和不滿意的地方。那人對張騫略顯誇張的讚譽家鄉的話,沒有顯示出明顯的察覺,他也和張騫一樣帶著對漢地的向往。他忽然向張騫提出,讓張騫派人幫助他,他想要像漢朝一樣有文字、書籍,建立各種製度。張騫答應從自己帶出來的人裏麵給他物色,說出了幾個人的名字。

有一天,那人又來了,他忍不住問張騫:“你怎麼不問問我是誰?難道你就沒有一點懷疑,認為我會不利與你?”

張騫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你我隻是兄弟,兄弟之間,有酒喝酒,能玩耍就玩耍。你是國王或者是個流浪的牧人,對我有何區別?我身無長物,隻是個羈旅中的牧羊人,你能如何不利於我?”

那人歎息道:“匈奴貴官都很誇讚你,覺得你是個了不起的人!你們漢使羈留匈奴的不知凡幾,你是第一個。”

“什麼?”張騫不明白。

“你是第一個有人冒死前來救你的漢使!蹛林大會上,死傷了數百人,有幾千人因為蹛林大會上的事,被抓、被殺。”他說來輕鬆,張騫卻是驚心動魄,蹛林大會他被烏丹淩辱,有人大鬧蹛林大會,但是死傷的事他真不清楚。想到那麼多人因為自己而死,他的心頭十分不安。

那人繼續說道:“你知道烏丹現在最頭疼的是什麼嗎?”

張騫搖搖頭。

“他頭疼的是你!”

“你在說笑吧。我是他的籠中鳥,他有什麼頭疼的?”

“他現在拿你是沒有辦法。殺了你,怕人恥笑;留著你,已經有很多人在想辦法救你,其中有些人是烏丹他們惹不起的。”

張騫吃了一驚,“什麼人烏丹惹不起?烏丹乃是匈奴的儲君,未來的大單於,當今天下領土最廣的君王的太子,除了單於之外,還有誰能讓他懼怕?”

那人奇怪的看著他,看他不像說假話,“你們漢天子就沒有懼怕之人?”

張騫想了想,“天子的奶奶,太皇太後是天子懼怕之人。別的?”他想起了什麼,臉上變色。“難道說,是他們?”

那人點點頭,“匈奴武士在追捕嫣然公主的時候,死傷了不少人。現在有人見到她跟一些漢人在一起,這些漢人行蹤飄忽,本領高強,一般的匈奴武士根本不是對手,在和他們的交手中死傷慘重。而且------”

“而且怎麼樣?”

“烏丹太子的坐下馬被人偷去;太子的頭發被人割去!”

“啊!”張騫大驚,什麼人如此的大膽,又如此的本事?又為了什麼?

“烏丹的衛士身上被人寫了幾個字,說‘漢使如果有不測,太子下場一樣!’衛士們在清醒的時候,被人在身上寫字,竟然不知道是何人所為!單於大怒,把衛士都殺了。單於太後派人搜尋,說是你的朋友所為。”

張騫笑了,“開玩笑!我有如此的朋友,我幹嘛困在這裏?單於太後想把我怎麼樣也不用這樣的借口吧。”他想到劉姚公主自從年前召見過自己之後,再沒有召見了,這個太後到底是怎麼想的,她準備如何整理漢凶的關係?捉摸不透。

“現在草原上到處是漢人的俠客,殺死匈奴武士,抗拒追捕。他們口中總是說天使如何,武士們發現,這些俠客前進的方向就是單於庭!”

張騫聽了又驚又喜,喜的是看來跟著自己出使的人大部分都還好;驚的是怎麼這些人忽然就成了俠客?俠客在漢庭也是皇帝十分頭疼的人,幾代皇帝把他們遷移到長安,安置在皇陵處,讓他們給皇帝守陵,但是仍然有各地的俠客,動輒殺人,不把官府放在眼裏,甚至把官吏都給殺掉,朝廷大官也不能幸免。這些人如果是自己的朋友,皇帝知道了,不知作何感想?他想到幫助他接詔、出使的灌夫,就是個淩鑠公侯的大豪,他在官府的集會上,因為竇嬰行酒的時候,有人說話,而大怒,打人,弄得朝官集會不歡而散。有大俠之名的朱家、句孟,為朝廷所忌,不得不潛跡,同樣稱為大俠的郭解,幾次被官府圍捉。

他苦笑著搖搖頭:“這些人恐怕不是我的朋友!我是皇帝的衛士,一個普通的武騎郎,在天子腳下,怎麼可能認識什麼俠客、大俠?如果有的話,在蹛林大會上已經死了的幾個人,就是號稱劍客的,剩下的已經成了俘虜,在單於身邊服侍。”

那人笑笑,他知道張騫說的是真的。

過後,單於的衛士驓虎忽然來訪,這倒是個老熟人,他一見張騫,就躬身施禮,笑道:“使君大人,我有禮了!”

張騫見是他,也笑了:“衛士大人,那陣風把您吹來了?”

驓虎一笑:“這些天沒有看顧使君,使君一定生氣了!”

“哪裏,哪裏。”把驓虎讓進帳幕。

坐定。驓虎說:“丁零王回去的時候給使君留了點東西,他走的急,托我給使君帶來。”他拿出了一張弓,一把刀,一串珠子,還有兩隻鷹,一條獵狗。看的甘父和張騫都瞪大了眼。

驓虎笑道:“這可都是好東西!這把弓,可以換得十匹好馬;這把刀,砍金切玉;這珠子,一顆就可以換一匹好馬;鷹和狗也是世間罕有之物。”

張騫吸了口涼氣,他沒想到和自己喝酒的是丁零王,更沒想到丁零王對自己如此看重,給了如此厚重的禮物。他看那珠子瑩潤光澤,每一顆都有鳥卵般大,而且難得的是顆顆都是一樣;他拿起刀子,拔出來,精光四射,寒氣逼人;拿起了弓,勉力試了試,將將能夠拉開,“好弓!”兩隻鷹,羽毛油潤,睛光冷厲,鉤爪堅實,腿鐵似的;那隻狗,渾身烏黑,眼如精漆,四肢勻整,毛皮光可鑒人。張騫看著喜歡,他拿起珠子,遞給了驓虎,“謝謝衛士大人。這串珠子,大人拿去。”

驓虎沒有接,他笑道:“丁零王的東西,我可不敢拿!丁零王送給大人的,誰敢克扣?被他老人家知道了,我的腦袋就得搬家。我還想多吃幾年飯呢。”

驓虎告辭去了。張騫看著鷹和狗心中喜歡,對於丁零王的厚意,心裏感激,自己答應給他物色的中華人物還沒有找到,他就走了。又納罕驓虎對他居然如此的畏懼,不敢拿他的東西。

其實,這丁零王居於匈奴之北,比匈奴還要苦寒,丁零人驍勇善戰,在匈奴的屢次征戰中,多次幫助匈奴戰勝強敵,雖說丁零王臣服於單於,單於卻不敢像對其他部族的王爺那樣以臣子視之,而是當做兄弟之邦。這丁零王也不是每年都來朝覲單於,而是隨自己的好惡,啥時候想起了,啥時候來到單於庭。今年恰好來到單於庭拜會單於,在和單於的交談中,聽說了漢使的事,本來不太在意,後來卻見烏丹太子招募了各國的高人、俠客,一說為了對付漢使張騫。動了念頭,看看這個漢使是何等人,能夠讓單於、太子如臨大敵的緊張。乍一見,這人不過是長大些,英氣些,也沒有什麼過人的地方。但是見到他跟著奴仆學射箭,心中懷疑,才和張騫相見。見他在困窘逼迫之下,竟然安之若素,不為得失所擾,曠達自然,對於陌生人,心無芥蒂,坦誠相見,顯示了上國使節的風度,果然是禮儀之邦的天使風采。丁零王大為折服,本想繼續和他交往,不想來了消息,國中有事,連夜離開了單於庭,沒來得及跟張騫告別。他知道張騫如今身邊匱乏,所以送給了他一些物品,讓他在緊急之時,可以周急。張騫仔細想來,也漸漸明白了丁零王的意思,更加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