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烈士得以與革命先烈比塚長眠。忠骨名由,而垂不朽矣!——陸軍新編第一軍軍長孫立人
天微微見明,一架軍用小型飛機已經開始盤旋在白雲山南麓,飛機上坐的是新一軍軍長孫立人將軍。這種美軍的聯絡小飛機極為輕便簡易,用吉普車就能拖著走,在印緬戰場,駐印軍的軍官和聯絡人員們經常乘坐它往返前線和指揮部之間。這種飛機低飛時可以不開擋風窗,孫立人不停地從半空中俯視這塊土地,他正在尋找合適的公墓地址。事實上,廣州受降典禮莆一結束,新一軍的長官們剛走出會場,就在紀念堂前那條三百米的紅地毯上談論起在廣州修建公墓事宜來。在這些將軍們眼裏,戰爭已經勝利,那些葬身在異國他鄉的士兵們也應該魂兮歸來身歸故土,而廣州是革命策源地,革命先烈墓園大多建在這裏,當然是新一軍陣亡將士們的最好安息之所。
孫立人從飛機上望著清麗的白雲山,他已經是第三次乘坐這種飛機白雲山馬頭崗做高空觀察,那塊墓地他自己也親自上去視察過。馬頭崗前帶沙河後依雲山,西麵是黃花崗墓地,東北是第一師陣亡將士墓園。南麵是十九路軍殉國將士公墓,諸烈士得以與革命先烈比塚長眠,忠骨名由,而垂不朽矣!想到這裏,孫立人終於下定了決心,他大聲命令道:“回營地!”由於飛機噪聲的原因,前麵的飛行員在他喊第三遍的時候才聽清楚,飛機轟隆隆地往新一軍駐在長堤的司令部飛去。
墓址選定後立刻就開始工程建築階段,孫立人本身畢業於美國普渡大學土木工程係,有建築工程師的執照,以前給稅警團設計過營房和軍官住宅,原本他打算自己規劃設計公墓,但接收廣州後各種事情千頭萬緒,隻得委托他的清華校友過元熙建築師負責公墓的總體設計。但進入施工階段後沒幾天,經費便已告罄——如果不是白雲山當地紳士捐贈這塊一百多畝的墓地,新一軍連地都買不起,自然更加無法承擔巨大的建築費用。
有人提議向社會各界募捐,但考慮到影響問題隻得作罷,隻能號召官兵為籌集公墓建造經費捐款,方靖邊把自己從軍三年的全部積蓄大概八十多美元都拿出來,準備往團部送去。他並不太擅長做生意,但李楊卻頗有經濟頭腦,在八莫的時候看著就快回國。心想盧比回國兌換未免有點虧(駐印軍的軍餉發的是盧比),於是把方靖邊和陸俊的積蓄都拿來買了許多煙酒賣給美國士兵,同時把繳獲的破爛戰利品(日軍的手槍刺刀旗幟之類)也都賣給這些可愛的美國人,也算是發了一筆小財,所以現在方靖邊能捐這麼多錢。
這時李楊和陸俊走進來把一個大口袋交給他,說道:“長官,這是弟兄們捐贈的錢物……”
方靖邊提起口袋看了看,裏麵什麼都有——有盧比、英鎊、美元、法幣,甚至還有日元,麵值有一角兩角的,也有五元十元的,還有手表、金銀首飾和玉石等貴重東西,看來弟兄們已經把所有的積蓄都捐了出來。
這些玉石方靖邊自然知道是怎麼來的,他拿起一顆綠翡翠,對李楊說道:“這東西你也捐嗎?這不是你在臘戌好不容易才弄到的嗎?”
李楊搖頭道:“這不是我捐的,這些東西本來就是定方和顧楓他們的,如果他們在的話,當時肯定也有他們一份,現在用來修公墓,隻是物歸原主而已。”
方靖邊明白他的意思,其實士兵們的心意都和李楊一樣,和已經陣亡的弟兄們比起來,所有人都顯得那麼微不足道,如果能讓他們在地下睡得更好,這些身外之物又算什麼呢?
陸俊問道:“長官,你現在要把這些錢交到團部去嗎?”
方靖邊嗯了一聲,然後就往外麵走去,忽然回頭道:“不如你們也一起去吧,反正今天下午休息。正好去看看公墓怎麼樣了,順便去旁邊的黃花崗拜祭一下。”
把捐款造冊上繳到團部後,方靖邊他們駛著吉普車往白雲山南麓的黃花崗公墓駛去。距離公墓還有三百米時,方靖邊就把車停在路邊,步行往正門走去。廣州光複到現在已經一個多月,這些天來到公園拜祭先烈的軍人絡繹不絕,一路上方靖邊至少看到七八輛軍車。新一軍的軍官們大多很懂規矩,沒有人把車開門正門門口,雖然現在並沒有什麼講究,但他們依然覺得那樣做對烈士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