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的小馬車咯吱作響,晃晃悠悠跑出來甘州地界。楊不悔半趴在紀曉芙懷裏假寐,匆忙趕路對一個小孩子來說還是有點吃不消。可紀曉芙實不願再與明教扯上瓜葛,片刻也不想多做停留,唯恐夜長夢多,急匆匆便帶著女兒離開了。楊不悔本打算與小戰友郭開告別,哪料這小子卻不知道去了哪座山撒歡,硬是好說歹說向紀曉芙拖延時間也沒等到他回來,隻得把小灰交給郭鐵匠,托他轉告自己的離開。
沒能當麵向小郭開告別,楊不悔心裏很是遺憾。古代不比現代,通訊方便交通便利,在這個年代一旦別離再見麵就不知道是何年月了。所以才會有那麼多“拚將一生休,盡君今日歡”的紅塵女子,明知道今日一別便是千山萬水,相見之日遙遙無期,便索性拋開世俗禮法去赴一場情天恨海之約。當然郭開和楊不悔兩個小屁孩,自然談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令楊不悔有如此感歎的是,楊逍和紀曉芙。猶記得楊盼盼版的《倚》劇裏那場武當山下的別離之戲,楊紀兩人都沒想到的是他們真的再無相見之日,一別即成永恒,各自天上人間。
楊逍承諾永遠不去打擾紀曉芙的生活,他以為自己的離開時成全了愛人的名節,成全紀曉芙和殷梨亭的婚姻。他也以為,若是曉芙過得不幸福會來找他,再續前緣,他必定欣喜若狂,真心以待。可是他忘了,如紀曉芙這般自尊的女子,又怎麼會用殘破之身去迎合另一個男人,如紀曉芙這般純粹的女子,又怎麼會再愛上第二個男人,如紀曉芙這般堅韌的女子,更不會背棄門派另投他人。於是,兩人終究還是錯過了。
楊不悔蹭了蹭紀曉芙,立刻感覺到一雙馨香的手為自己擋住了眼前的光。馬車依舊晃晃悠悠地走著,楊不悔再次閉上了眼睛。
兩母女輾轉月餘,果然如楊不悔所料來到了舜耕山附近。紀曉芙見此地山清水秀,民風淳樸,遂定居於此。平日裏紀曉芙幫助別人做些縫補工作,再加上紀家原是名門望族,她本身也頗有些積蓄,兩母女的日子過得倒也算安寧。
楊不悔跟著紀曉芙,每日便纏著她問些關於楊逍的事跡,紀曉芙也隻當女兒自幼沒有父親陪伴,內心慚愧,有時拗不過糾纏便把楊逍的生平撿兩件平和的說與楊不悔聽。
楊不悔步步為營,一天一點,把紀曉芙與楊逍的相識相知逼問出來。了解前因後果以後,便變著法說楊逍好話。
楊不悔想的好,這女人對男人就算恨得很,隻有有人天天在麵前誇那人的好,時間久了,潛移默化,便能把觀念糾正過來。以前紀曉芙根本就沒見過楊逍,還不就是滅絕老尼姑不時對門下說三道四,才讓紀曉芙對楊逍以邪魔外道待之。其實楊逍除了出色到得罪了峨眉這些自視甚高的名門正派以外,做過什麼人神共憤的壞事。江湖上傳明教乃是魔教,在深受現代教育的楊不悔來看,這不過是兩方人馬爭地盤,一方給另一方扣個惡名,便以正義自居,借除魔衛道之名行中飽私囊之實。更何況,明教最後將蒙古韃子趕出中原,得了天下,這與朝廷作對,就是與政府作對,楊不悔才沒那麼傻呢。
俠以武犯禁,儒以文亂法,向來把老老實實做人財源滾滾賺錢當作座右銘的楊不悔怎麼會神經錯亂到跟國家機器抗爭。
“媽媽,峨嵋派是好人嗎?”楊不悔向來是把天真無知當外套,披著羊皮見人。
“當然是好人了。媽媽從小深受峨眉大恩,承蒙師父看重,傳我衣缽。”紀曉芙說起師父滅絕師太從來都是包含尊敬。
“那媽媽的師父是好人嗎?”楊不悔接著問。
“說什麼傻話。師父當然是好人了。”紀曉芙為楊不悔總拿好人來衡量感到好笑。
“朱大娘不是說,你的師父心狠手辣,下手不留活口,這也是好人嗎?”
“那是……因為師父殺的都是些大奸大惡之徒,懲惡就是揚善,當然也是好人。”紀曉芙雖然不能接受師父辣手無情名副其實的做法,但是自幼受到的教育還是讓她如斯告訴女兒。
“什麼叫大奸大惡之徒?”楊不悔問。
“魔教的人就是大奸大惡之徒。”紀曉芙回答。
“那什麼叫做好人呢?”楊不悔再問。
“行正坐端、德行無虧的人叫做好人。”紀曉芙又答。
“媽媽,我不懂。”楊不悔搖著頭說,“朱大娘朱大叔是明教的人,但是他們對不兒很好,從沒有想過要害不兒,他們不是好人嗎?媽媽的師父,不兒從來沒有見過,媽媽也不敢見,是因為媽媽的師父要殺不兒,不兒隻是一個小孩子,從來沒有做過大奸大惡的事情,但卻要被媽媽的師父殺死,媽媽的師父這樣算不算亂殺無辜,是好人嗎?”
楊不悔一番言論把紀曉芙驚呆了,卻不知如何向女兒解釋,滅絕師太是因為你父親的關係才要斬草除根。
楊不悔沒有理會母親支吾不言的舉動,繼續說道:“我們從甘州一路行來,遇上許多人,有些叔伯大娘被蒙古士兵欺負的很慘,卻很少見人敢出手相助。唯一所見起來反抗,救走那些可憐的姐姐們的常大叔,媽媽記得嗎?他是明教的人,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