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不悔所說的途中見聞是兩母女巧遇朝廷強召民女入宮,常遇春大鬧一場的事情。紀曉芙當時也暗中出手相助,對此事記憶尤深。

“常大叔可真是勇敢的人,他救了那麼多姐姐,被韃子軍官四處追趕,他難道沒有想過自己會遭到報複嗎?但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去做了自己該做的事,他可算是行正坐端德行無虧?他是明教中人,但他是壞人嗎?”

看著楊不悔清澈的目光,紀曉芙摸著她的頭,道:“不是,他不是壞人。”

“還有,媽媽,我們到鳳陽境內的時候,曾經遇到了你的同門丁師姐,當時媽媽帶著我在客棧裏避了好久。”

紀曉芙點點頭,丁敏君一向咄咄逼人,對自己從來都是苦苦相逼,以長淩幼,若被她看見了不兒定會招來師父。

“媽媽的那個丁師姐可是好人?她因為小乞丐出言不遜便砍了他一隻手,雖然小乞丐說話刻薄,但是並無大錯,那小哥哥也不過是個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孩子,她竟然能狠下心來砍去別人的一隻手,這樣下手狠毒的人卻是峨眉弟子。還有我們遇見的崆峒派的幾位俠少,他們……”

“媽媽,您說魔教是大奸大惡之徒,但是他們卻沒有做出什麼大奸大惡的事情,您說峨嵋派是好人,但是他們亦沒有做出好人該做的事情,或許我說的話隻是孩童之語,但是媽媽說的話也是毫無根據的,也不過是道聽途說罷了。媽媽的師父要殺我,因為我的爹爹是楊逍,是明教的光明左使,隻是沾了明教的名頭便是奸惡之徒,這是媽媽師父的遷怒,您說魔教是大奸大惡之徒這也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吧。”

紀曉芙聽完楊不悔的話,內心震驚非常,這是一個六歲孩子能夠說出來的話嗎?朱大娘曾言不兒早慧,卻不知竟會如此知曉世事。

楊不悔自覺今天說的話已經太多,便也閉口不談了,裝出一副瞌睡連連的模樣,吵著犯困要睡覺。本來按照楊沫的本性是不會說這麼多,平白惹來麻煩,但紀曉芙是自己的親身母親,對自己是疼若至寶,而紀曉芙本性純善,對明教的態度多是因為周圍人的影響,並無深仇大恨。所以楊不悔才會放膽說了這麼一番算得上大逆不道的話。

自此以後,楊不悔常常無意中說出一些發人深省的看法,來打亂紀曉芙的既定觀念。

或許是楊不悔潤物細無聲的戰略定得好,又或許是她驚世駭俗的言論已經把紀曉芙雷到雷無可雷了,紀曉芙竟不再抗拒在女兒麵前提起楊逍,已經能夠坦然細說起當初與楊逍的點滴。

“你爹雖是明教中人,但確實算得上天縱奇才,卻是行事不拘禮法,他行為乖張,剛愎自用,也不是個多正經的人物。”說到這裏紀曉芙頓了頓,看看女兒的大眼睛,慶幸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女兒沒有追問什麼叫不正經。

“那年,我奉師父之命到川西大樹堡辦事,遠遠地見一群當地的潑皮在欺侮一個乞丐,一些小孩子也在周圍起哄。當然那些小孩沒有不兒這麼懂事。”紀曉芙愛憐地摸摸楊不悔。

“我當時心想,這群家夥以眾欺寡,心下可憐那個乞丐,便上前將他們趕了開去。拉起這個乞丐才看清楚他竟然滿臉潰爛,膿水橫流,甚是可怖。這亂世裏大多都是可憐人,我見著師父吩咐的事情已經辦完了,便想著幫這乞丐一把,哪想到竟會碰上我一生裏的魔障。”說著紀曉芙臉色微赧,暗想自己在女兒麵前臉紅什麼,卻見楊不悔津津有味地聽著,於是接著說道:“習武之人都略通醫理,我觀他不像是得了麻風之類的重症,倒有□□分像是中了毒,便試著用內力替他驅了驅,再解了幾副藥,幫他內服外敷。相處的幾天,他發病時就大吼大叫痛不欲生,但大多數時候隻是安靜地躺著,雖然麵目可怖,但一雙眼睛卻分外清澈。我想有這麼一雙眼睛的人絕不會是壞人,便和他聊些江湖趣事寬他的心,常常是我自說自話,他也不開腔就是直直地看著我,我那時還當他怕我把他丟下,便對他說我不會離開他叫他放心。那時候我也沒多想,就想著把他治好了我也可以放心的回峨眉了。”

一說到這裏,紀曉芙露出安靜的微笑,我靜靜地聽著,她靜靜地看著我,然後伸手摸摸我的臉說:“真像啊,那時楊逍也是這般安靜的聽我說話,看著我。”

我回她一笑,催促著說:“那後來呢,媽媽。”

“後來,後來他的病就好了,再後來我才知道他那時屬下裏有人以下犯上,天鷹教的人趁虛而入,用蚊須針偷襲他,他才遭了道。我把他治好了,他卻恩將仇報,軟禁於我,這不就有了你。”紀曉芙說得極快,三言兩語便結局了。

楊不悔聽得很不過癮,不滿地望著媽媽,撅著嘴說:“媽媽,你敷衍我,你欺負我是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