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駕著小船在女山湖裏蕩漾,其餘的幾條船也被楊不悔解開,任其在湖裏漂蕩。這麼做也算是未雨綢繆,小心駛得萬年船。
果不其然,穿過一片蘆葦蕩,有一條水路直通山穀中。把船靠岸,紀曉芙和楊不悔把船拖到一邊,抱來葦草遮蓋住小船,這才朝穀裏走去。
不多時,便看見一座竹林精舍。那幾個江湖人正在屋外哀鳴求醫,隻不過身形更為狼狽,臉色更加憔悴,似乎在這短短的一段距離上又受了不少折磨。楊不悔暗自慶幸,果然是不能跟龍套同行,遲早落得個炮灰的下場。
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站在人群中,濃眉大眼膚色白淨,說話鏗鏘有力,隻是臉上掩略帶病容。楊不悔感覺母親牽著自己的手緊了緊,知道這個少年便是張無忌。
紀曉芙因為自己移情悔婚,一直自覺有愧於殷梨亭,行走江湖間也極力避免與峨嵋派武當派的人見麵。乍見張無忌,想起自己以未嫁之身,卻攜了一個女兒,張無忌是自己未婚夫殷梨亭的師侄,雖然年少,終究難以交代,不由得又羞又窘,脹得滿臉通紅。
張無忌也見到了這青衫女子,想起武當山上她曾經贈自己金項圈,卻被自己出言頂撞,使她難以下台。當時年少,心中又憤激悲痛,事後回想,對紀曉芙的一番心意,心中更常自感激,遂徑直朝紀曉芙走來。
張無忌道:“紀姑姑,你不認得我了罷?我是張無忌。在武當山上,我爹爹媽媽去世那天,曾見過你一麵。”
紀曉芙攜著女兒,訥訥點頭,竟不知該怎麼言語,最後竟鬼使神差地說:“這……這是我的女兒,不悔。”
“不悔妹妹。”張無忌見不悔天真可愛,不由得伸出手在她頭頂摸了摸。怎麼說上輩子死的時候也是個大齡女青年,被一個十幾歲小正太摸頭頂,楊不悔實在是敬謝不敏。以前看馬版電視劇的時候,就對這個優柔寡斷拖泥帶水的張無忌很不感冒,可以說這種左右搖擺的男人算是她敬而遠之的類型。畢竟熒屏上是一回事,現實生活中遇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楊不悔自然不能非常大義凜然地啐他一口唾沫,人家可沒招你惹你,也不能想著背靠大樹好乘涼狗腿地上前巴結主角,一個小丫頭片子哪能這麼未卜先知。不管張無忌未來的人生是好是歹,作為一個旁觀者楊不悔是沒有資格去評論孰是孰非的。於是她隻能咬著牙露出一個小女孩的笑容,叫了聲:“無忌哥哥。”同時心中慶幸看張無忌現在的輪廓除了去韓國整容十年後是絕對不會和馬先生掛像的。
張無忌見紀家母女倆不似有傷在身,心中好奇她們怎麼會來這蝴蝶穀,便邀她們進屋歇腳,慢慢詢問。
紀曉芙三言兩語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楊不悔卻目不轉睛地看著那架子的醫術,什麼《傷寒論》、《黃帝內經》之類的。張無忌聽得乍舌,想不得世上竟有如此狠毒的老嫗。待聽到紀曉芙是想求胡青牛治療楊不悔的手疾,便把專注看書的楊不悔叫來跟前。
楊不悔是外行看熱鬧,從書架上抽了本書便讀了起來,好在這些年沒落下文化普及,不然還真是在看天書。楊不悔上輩子有個朋友學的是冷門中醫,讀大學的時候三天兩頭找她進行義務臨床試驗,感冒喝中藥,燥火喝中藥,便秘喝中藥,長痘痘喝中藥,經血不調還喝中藥,算是拿小楊童鞋的小病小厄當做了她修行中醫的練手。喝得多了,看得久了,楊不悔耳濡目染還是知道了一些基本的藥理。現在到了蝴蝶穀,那基本上就是進了華西醫科大某王牌教授的私人宅邸,楊不悔哪能沒有乘機學兩手的心思。
楊不悔把手中的《百毒詳解》放下,依言伸出左手讓張無忌觀察。基礎的望聞問切,然後是摸骨揉穴,楊不悔的左拳仿佛天生就是長成一團的。張無忌雖然這兩年在蝴蝶穀把胡青牛收藏的醫書看了泰半,卻從未聽聞有這種怪病,便想著去請教胡青牛一番。
門外的江湖豪傑吵吵嚷嚷,一方說胡醫仙你仁心仁術,一方說胡醫仙大恩大德沒齒不忘,還有的說願在舍外長跪不起,更有甚者威脅到要燒了這處地方。可胡青牛愣是八方吹不動,穩坐釣魚台,對外麵的喧鬧不聞不問。
張無忌隻得出外周旋一番,替幾個疼痛難當的病患稍解了一下痛苦,應承必定為他們向胡青牛說好話,這才讓這蝴蝶穀稍稍安靜下來。遂又私下告知胡青牛楊不悔的怪病,敘述了紀曉芙和自己的關係,希望胡青牛能看在他這幾年相處的情分上施以援手。胡青牛既然人送見死不救之名,對張無忌的求情自然不會放在心上。不過作為一名醫者,聽了張無忌對楊不悔左手成拳的敘述,對疑難雜症的好奇卻讓他動了好奇之心。
一開始胡青牛隻是抱著看一看的心理,並沒有打算動手醫治。在看病過程中,他居然看見了楊不悔脖子上偶然露出的令牌,那可是明教的信物,並且能夠給出這枚令牌的人在教中位置定然不會低。所以才看在同教之誼的情麵上,勉為其難同意了醫治。但是他對門外那些被人百般折磨的武林中人卻毫不心軟,說不救便不救,當真是見死不救啊。